来天城的客人似乎都没有工作日和双休日的概念，夜夜笙歌，花天酒地。
他们当中，大多都是成功人士，只不过，有相当一部分人的成功是天生的。
俞浩来上班以后就没有和牟云笙联络，下意识地认为晚上能在某个包厢里见到来玩的牟云笙。
可他忙了两个小时，却没有在他所负责的那几个包厢里见到人。
一直没见，俞浩忍不住趁着上洗手间的时间给牟云笙打电话。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让俞浩意外的是，他那边格外安静。
一个晚上没喝水，俞浩舔了舔嘴唇，问：“你在哪间包厢？”
“我在家。”牟云笙回答道。
俞浩一听懵了。“那……”这下却不知要怎么追问。
牟云笙好像猜到他欲言又止的是什么，说：“下班前给我个电话，我过去接你。”
“你……”俞浩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轻声问，“嗯，你不睡觉吗？”
他不答反问：“你想不想我去接你？”
俞浩低声说：“想……”
“那不就行了。”牟云笙顿了顿，说，“晚上这边到处都是夜游族飙车，开电动车不安全。”
毕竟人不在面前，俞浩没有顾忌地露出了笑容，半天才应道：“哦，好。”
这天晚上牟云笙照旧去天城接俞浩，送他回家。
车子开进小巷子后，他们都发现那盏老旧的街灯坏了。
只有车灯照明的巷子，前方一片黑暗，看不到尽头。
“和居委会联系，把灯修一修吧，否则回来不方便。”牟云笙停车以后说。
“嗯，我明天去和居委会的大妈说。”俞浩解开安全带，转身开车门。
几番犹豫以后，他突然转身，碰巧见到正在等自己下车的牟云笙。
牟云笙看着他，目光透露出疑惑。
俞浩倾身吻他的嘴唇，坐回来以后仓促地别开目光。
牟云笙诧异地看着他，心中突然有些酸涩。不久，牟云笙微笑道：“晚安。”
“晚安。”俞浩低头说。
“有一件事。”牟云笙仍然放在方向盘上的左手握紧了，看俞浩不解地望着自己，心头便因为酸涩而变得柔软了许多，说，“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去，所以明天就不能送你回来了。到时候你把电动车充好电，回来注意安全。”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俞浩呆住了，继而才想起这是一件本来就已经定下的事，否则也不会有牟云笙有求必应的这几天。应该说，也不会有他鼓起勇气向牟云笙提出要求的这几天。
日子很短，短到俞浩忘记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这样的话是真的。
他正不知道要如何说才好，又听见牟云笙遗憾地说：“可惜你不会开车，不然我可以把车送给你。反正放在这里也没有用。”
俞浩怔了怔，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啼笑皆非。这一切简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而他居然分辨不出这个讽刺从而何来。他吸了吸鼻子，半天才费力地说：“你的车那么贵，我上班的钱怕都不够用来养车。”
听他强自遏抑，用这么轻松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牟云笙有些惊讶，点头说：“也是。我觉得你还是换一份工作，虽然在天城赚的钱比较多，可是那里毕竟不适合你。”
“我连在那里当服务员都没资格？”不知道怎么了，俞浩觉得脑子烧得厉害，说话也不经大脑了。
牟云笙听他变冲的语气，皱起眉头，没有回答。
俞浩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说了多过分的话，明明牟云笙是好意，却没得好报。现在人都要走了，还要面对他一张臭脸、一副臭脾气。他抹了把脸，牵强地笑了笑，说：“对不起，可能是今天太累了。”
“没关系。”牟云笙没有生气，只觉得心疼。
等意识到牟云笙没有催他下车，俞浩才这么有气无力地坐了好一阵子。他抿了抿嘴巴，试探着看向牟云笙，问：“你上去吗？反正都要走了。”
听出俞浩这是什么意思，牟云笙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算了，反正都要走了。”
俞浩尴尬地挠了挠发烫的额头，勉力干笑着：“也是。”
他一直低着头，牟云笙隐隐约约地看见他额发下那片光洁的额头，不禁把方向盘握得更紧了。末了，牟云笙说：“回去好好休息。晚安。”
“好。”俞浩讷讷点头，这才隐约领悟到，原来有些幸福是会引发悲恸的，哪怕只是一句温柔的晚安。
他下了车，瞥见牟云笙自始至终放在方向盘上、一直没松开的左手，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他怎么会没有发现，牟云笙从来都是一个随时打算要离开的人？
在他身上，是找不到安定的，偏偏俞浩又一次被光亮蛊惑了，不知道那是焚身的尽头。他沉默着把车门关上。
因为巷子狭窄，车辆无法掉头，只能一路往前开，直到下一个出口。
车很快发动了，周围很黑，俞浩被突然亮起来的车灯刺痛了眼睛，抬手遮住了光线。
冬夜很冷，而车的热度让俞浩一时站在原地没有动换。
看见牟云笙的车开动，俞浩突然冲过去，张开双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幸而速度没有加上去，车辆顿了一顿，熄火了。
俞浩被车灯照亮的脸和他身后的黑暗反差太大，让牟云笙错愕了片刻。俞浩的执拗难得一见，牟云笙心事重重地望着他，最后，只好把车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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