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明知道一切会改变，明知道一切都会过去，还要开始呢？
季何执不明白，他不知道他的感情会如何改变，也想象不出它改变后的样子。
如果有一天，他丢弃了这份感情，那种感觉一定像割肉断骨一样。他丢弃了一部分自己，他忘记了母亲的痛苦，他不再是他。
会有这么一天吗？到那天他会是什么样？
迷茫到极点只剩下绝望，他的心揪起来一样疼，疼得他流出了眼泪。他极力克制住想从喉咙里漏出的声音，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住眼泪，他哭得低下了头。
他不常哭，在孟露面前哭更让他觉得丢脸，可他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孟露一直看着他哭，没有动作，也没有回答。
天上响着闷雷，她抬手擦了擦他脸上的眼泪，像擦去雨水一样，擦也擦不干。
她拉下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额头，问：“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季何执看着她，也许是觉得哭得太丢脸了，他想别过脸，但他移不开视线，孟露望着他的眼神，奇异般让他安静下来。她只是看着他，再没说一句话，她吻住了他的嘴唇。
在那个细致漫长的亲吻里，孟露关掉了房间的灯，黑暗的房间被闪电划亮后重又陷入黑暗，他们都尝到了眼泪的味道，泪水的咸涩被一次次唇齿交接磨耗。
孟露躺在床上，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再哭就真不像话了。”
她黑色的长头发铺散在凉席上，除了贴近她，他什么都不想做，她的肩沟里好像能盛雨，所以他把脸埋在了那里。
孟露觉得肩上湿湿热热像被狗舔了一样，她缩了缩肩膀，结果让他的手按住了肩头。她一动不能动，无聊地躺了一会儿，季何执还没起来，也没有下一步的打算。
孟露开口说：“你再不起来我就要说话了。”
“……”
“我真的要说了。”
“……”
孟露使出杀手锏：“你高考到底考了几分？”
肩头一凉，季何执猛地抬头，怒瞪孟露。
孟露在床上笑得蹬腿，被季何执捉住挠了好一阵，床不堪重负响个不停，最后孟露宣告投降，两人都停了下来。
孟露背后垫着枕头，半靠墙躺着，季何执躺在她腿上，她拿手指拨了拨他头发。
他头发里面是湿的，不知道是让雨淋的，还是刚才闹出了汗，孟露让他起来吹头发，他还是躺着一动不动。
孟露也不想动，外面风大雨大，雨丝从打开的那半扇窗户里飘进来，打湿了窗帘，淋湿了地板，她不想去关窗，只想这么躺着。
孟露一直醒着，她以为季何执睡着了，出声喊了他一句：“你睡了吗？”
季何执回答：“没有。”
“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
“哦。”孟露不再问。
过了一会儿，季何执见她没动静，又问她：“你要睡了吗？”
“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
孟露还没回答，就被季何执恶狠狠威胁：“不许说在想我考了几分。”
孟露失笑：“我没想这个。”
“哦。”季何执学她敷衍应声。
孟露指腹贴着他的头皮，把他头发一下又一下往后梳，他的头发没有很粗，也不算特别细，刚睡醒时蓬得很高，出了汗就会结成缕。
孟露低头看他，故意说：“我刚刚在想，没想到有人哭都能哭得这么帅。”
这句话说完，她感觉到季何执身体瞬间变僵，过了几秒，他问孟露：“你没骗我？”
“当然是真的。”
孟露自认这话说得十足十的诚恳，可季何执没信她的鬼话，他从鼻子里扔出两个字：“虚伪。”
孟露摊手：“好吧，有点丑，我承认。”
季何执一听这话当即坐了起来，肿着眼睛用力瞪她，孟露摊手：“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季何执不理她了，跑去洗手间照镜子，照了半天，孟露躺在床上喊他：“你照完了吗？还睡不睡觉啊？”
季何执用冷毛巾敷眼睛，敷完眼睛还是肿的，他觉得非常丢脸，不愿意出去。又照了会儿镜子，一想反正房间黑着看不见，他这才回到床上。
终于能睡觉了，上次季何执走了，孟露还没来得及收枕头，两人一人一个，躺着躺着，孟露快睡着了，季何执在旁边磨来磨去。
孟露：“你在干嘛？”
“我睡不着。”
孟露闭着眼说：“你眼睛肿成那个样子还能睁开？”
季何执瞬间安静，他气愤地掐了下孟露手心，孟露吸气抽回手。
他控诉：“你都没有安慰我。”
“首先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孟露侧起身子盯着季何执的脸：“为什么哭？”
季何执沉默半晌，说：“没什么。”
“不说算了。”
孟露躺了回去，季何执沉默了很久，孟露等到快睡着了才听见他语气不爽地说：“我见到了我爸，然后发现他有个女儿。”
孟露问：“然后呢？”
“他道歉了，但是我不打算原谅他，”季何执又说了一遍，“我永远不要原谅他。”
“那你太厉害了，能记恨一个人一辈子。”
孟露的声音听起来很困，季何执不满意她的态度：“你就打算这样安慰我？”
“你想喜欢谁就去喜欢，想讨厌谁就讨厌，讨厌累了就放下，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孟露躺好准备睡觉，季何执不肯罢休地问：“那要是我不喜欢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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