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焕顺着味道下床走到了窗边的置物架前，跟个小狗似的到处嗅，最终在其上发现了一大瓶黄金鹿角盖的香水，他把香水拿了下来前后左右看了看，谁知谭北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抿着嘴拿过香水，重新放回了架子上。
“哦，原来不是柔顺剂，是香水。”
“嗯。”谭北海不好意思起来，逆着光，曹焕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不容易，他正眯着眼睛专注盯着谭北海，一不留神又被谭北海给抱了起来，重新放回床上，“别乱动，膝盖不要了啊，再敷一会儿。”
“以前你身上好像确实是柔顺剂的香味，那次约我出去看电影味道才变的，你不会特意为了要跟我约会，才去买了瓶香水的吧？”
谭北海没说话，继续假装在看书，还翻了一页。
“因为我说喜欢，你之后就一直有喷，对不对？”
谭北海顿了顿，合上了书，倾身解开了曹焕膝盖上绑着的毛巾，起身把毛巾放回了卫生间，他回来后直接把顶灯关了，一言不发地回到床上，在曹焕没反应过来之前抖开棉被将两人盖住。
“闭上眼睛睡觉。”
曹焕还想说些什么，谭北海就挤了过来，把他抱进怀里，一手有节奏地拍着他后背，这感觉太舒适了，他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真睡着了。
曹焕打算给余了立个衣冠冢，他原先想去余了家里拿些遗物的，可等他过去了，发现余了的家竟已易主，这套房改房实用面积有九十多平方米，又是位于市中心，原先的警察宿舍，没有一定职位还分不到，即使是发生过人身事故，总价比周边也只少了那么些个微不足道的五六万而已，都还不够买半个平方米的，可照样抢手得很。曹焕站在楼下望着正在乒乒乓乓大搞装修的三楼，无话可说，叹了口气往回走，没走几步路，他碰到了牵着大球出来散步的老大伯，老大伯显然已经不认识他了，与他擦肩而过，一点反应也没有。曹焕在外晃荡了会儿，拐去了中心，今天陈弥出诊，他一大早就给曹焕发了好多信息，现下正值午休，中心的几个人都聚在大接待室吃饭，他拎着半路买的一大袋零食走了进去。
“曹大爷！你不是下个星期才会回来吗？你手里的是什么！”
秦诗咽下嘴里的沙拉，跑过来接过曹焕手里的大塑料袋放在了圆桌上。
“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管茕最喜膨化食品，看见里面有她上半身那么大一包的龙虾片，双手把它抱了出来，举在半空中喊道。
“这想必是给我买的。”
秦诗翘着兰花指捻起一塑料盒的牛奶流心巧克力，开心地拆了包装，她天天吃减肥餐，但唯独放不下巧克力，说那就是命也不为过。
“我最喜欢的，罐头！曹老师，识货。”
仝靖用中指扶了把眼镜，从中拿起两罐蛤蜊肉和扇贝肉，他直接开了一罐，拨了一些在碗里，又分给了其他人，他吃得那表情，曹焕似乎隐隐约约都能听见背景音乐。袋子里还剩下不少散装的牛肉干、猪肉脯之类的，秦诗拿着袋子往文书区和法医区都跑了一圈，分了个干净，完了还不忘把塑料袋收起来，毕竟以后还可以用。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慰问？”
秦诗回到座位，叉了一片生菜嚼着。
“就来看看，熟悉熟悉，我现在已经是放假综合征了，再不回来，就永远都不想回来了。”曹焕说完自己笑笑，向几人摆了摆手，“你们吃啊，别管我，我真去走一圈。”
曹焕慢悠悠走到了声像实验室前，他握了握门把，幸好没锁上，他没开灯，开着门走了进去，里面还是和之前他最后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听秦诗说的，这里的设备余了都送给中心了，那也就是说曹焕没法搬走，不能把它们作为衣冠冢里面的物品，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到处找了找，最后在抽屉深处找到了一台落了灰的卡车造型螺丝刀组合。曹焕从桌上抽了张纸，擦了擦小卡车的外壳，他把车厢往两边拨开，里面的螺丝刀头都各就其位，没有谁落队，他关上车厢，颠了颠，决定就拿它了。出门前，曹焕开了灯，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会儿，随后他关上灯，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第二天便是海葬的预约日，是个晴天白云太阳高照的周六，谭北海驱车和曹焕花了一个小时赶到了码头，曹焕抱着骨灰罐下车，还得先去和工作人员对接相关手续，谭北海停好车，牵着雷电一起等在码头边，大约半个小时后，曹焕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大把鲜花。这场葬礼没有司仪，没有悼词，只是游船安静地慢速驶在海面上，夏日虽炎热，海景却出乎意料的美，行驶了四十多分钟，船慢慢停了下来，浮在了一片四处空旷的海面上，偶尔能听到海鸥啸叫着飞过的声音。
“我们已经到了指定撒海区域，请问两位要说点什么吗？”
曹焕摇了摇头道：
“直接开始吧。”
“好的，鲜花你们可以跟骨灰一起撒在海里，也可以选择带回去，但除此之外其余东西不能撒在海里，不然有可能面临罚款，这在合同中有写，请谅解，可以的话我们就开始了。”
工作人员得到肯定回答后，转身走进了船舱里。曹焕把罐子的盖子揭了，放在一边甲板上，和谭北海一起把鲜花花瓣拆下来，放进了罐子里，他们刚拆了没几片，船上喇叭播放起了有点爆麦的哀乐。曹焕听着高音部分相对比较刺耳的音调，心里希望要是自己死了，死前什么都可以忘记，一定不能忘了写下葬礼歌单，绝对不要这哀乐循环在他的灵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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