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多么凄美。”莫达拉话音刚落，汽车和法医室的人同时到了，一前一后，在他们站着的屋檐下汇合，“还具有戏剧性效果。”
曹焕和莫达拉道了别，先上了副驾驶，莫达拉等着尸体上车后，和法医的人一起鞠了一躬，他立得笔直，抬起手对着车子敬礼，直到车开出视线范围。
余了即使没有告别仪式，曹焕也仍是等了好久才轮到他去办手续，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跟着去火化炉那边，直接拐了个弯在骨灰领取处等着。雨还在飘着，原先骨灰领取处前的广场中心有一个小花坛，他、谭北海还有余了曾在那里跟四个毒贩抢过档案袋，也就几个月没再来过，小花坛没有了，被磨平成了一条青石板路。
曹焕是自带了个还挺大的青瓷骨灰罐子来的，可最后装到的也就一层底，很少很少，出乎他的意料，这么大个人，身上永远色彩缤纷，到最后就只剩下一点点黯淡的灰，他拿着罐子站在领取处，这字签不太下去。
“刚剔出去的骨头能放点进来吗？”
曹焕指了指铁盘子上的一些没烧化的碎骨，工作人员回头看了看，拿过了曹焕手里的瓷罐子，又回去装了点。曹焕觉得这场面很好笑，像是在买什么东西讨价还价，末了还要顺走一些边角料，可他又笑不出来。曹焕本可以单手抱罐子，另一手打伞，可他怕罐子滑了掉地上，于是就放弃了打伞，双手抱着罐子，迎着毛绒绒的雨丝，穿过一大片广场，走到了门口的寄存处，他在木门前站了会儿，脑袋前是写着“骨灰寄存处”几个字的牌子，门口小窗户里坐着一位戴眼镜看报纸的阿姨，他不知怎么的，突然转了个方向，绕过寄存处，出门找了个有屋檐的地方坐了下来，望着前方等谭北海来接他。
谭北海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还有点阴，温度倒是不低，变成了潮热，曹焕老远就看到了他的车，等谭北海停稳，他就跑了上去，车里的空调让他舒服多了，瘫在座位上吁了口气。
“忘了跟你商量了，我没寄存，想海葬前还是带回家去，让雷电好好道个别，可不可以？”
“好，你说了算。”
“还有还有，我刚跟我爸妈说了，说……这两天住陈弥家，和他打游戏。”
谭北海愣了下，在路边停了车，他拿过手机调出地图道：
“陈弥家在哪儿？我送你过去。”
曹焕眨了眨眼睛，对谭北海这个理解能力服了，他没说话，一脸无语地盯着谭北海看。谭北海等半天没听到曹焕回答，抬眼就看见曹焕这么看着他， 好一会儿才终于是明白了曹焕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哦，哦。”谭北海放回手机，重新启动了车子，“那正好，朱姨送了一箱花蛤给我，很新鲜的。”
谭北海难得有些窘迫地扯开话题，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迎着露出了一点脸的夕阳，载着曹焕一起回了家。
雷电一开始对家里多出一个罐子没有太大反应，该吃吃该睡睡该撒娇撒娇，曹焕几天不见雷电，发现她脖子上套了个很可爱的粉色蝴蝶结项圈，松松垮垮的，虽然做工不细，别说，还挺有一份童趣，让雷电整个狗气质都变了。到了晚上，曹焕洗完澡出来，看到雷电居然坐在罐子前抬头看着，尾巴左右摇得有点快，嘴里发出了很轻的呜呜声，她似乎想抬爪扒一扒罐身，不过动作很轻，罐子纹丝不动。曹焕走过去在雷电身边蹲下，雷电看到他，耷拉着耳朵轻轻呜了下，头往他胳膊上蹭了蹭，蹭完了继续端正坐着，抬头看着罐子，好像个守护者一样。
“洗完了？”谭北海从房间里走出来，看曹焕蹲在地上，他也跟着蹲了下去，小声问道，“怎么了？”
曹焕指指抬头望着罐子的雷电，谭北海会意，想让雷电独自安静地待会儿，便轻轻把曹焕拉了起来。曹焕忘了自己膝盖还疼着，不该说蹲就蹲，这么没防备地一下子站起来，疼得他不由自主趔趄了一下。谭北海反应快，双手一捞，直接就把曹焕给抱了起来，没让他摔倒，谭北海把曹焕抱进了自己房间里，轻轻放在了床上。这还是曹焕第一次进谭北海的房间，他抬头往谭北海那儿看去，人已经转过了身，在衣柜里翻着什么。谭北海的房间比曹焕睡的次卧有生活气息多了，是跟这个房子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风格，外面那些是别人看到的一丝不苟的谭北海，而这卧室就是剥开伪装，只有曹焕才能看见的柔柔软软的谭北海，卧室墙上挂着不少儿童画，窗前的桌子上物品有些凌乱，原来谭北海也是个会乱放东西的人。谭北海找出一条看起来就很软的毛巾，去了趟卫生间，又很快走回来，他手里的毛巾冒着蒸腾的热气，覆盖在曹焕的右膝盖上，系了个松松的结。曹焕被热气一烘，舒服极了，懒懒地倒在叠起来的棉被上，一动不愿动。谭北海似乎是发现了自己桌面有点乱，他看了看半躺着的曹焕，背过身随意清了清桌面，把东西一股脑推到角落里，没事人一样坐上床，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好香。”曹焕一进门就觉得有一股香味特别让人安心，他使劲吸了吸鼻子，两手撑起上半身，循着味道而去，“你房间里特别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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