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要记得普劳图斯也是你杀的，”另一个指着他们身后不远处那个被谋杀的护卫队员笑嘻嘻地补充道，“多亏了你，我早就看那家伙不顺眼了。你反正都会死刑，就顺便把这个罪行也背了吧。”
加图绝望地摇头。他们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混乱间一个沉重的东西从加图宽大的袍子里掉出来。一个护卫队员看了一眼，是本大部头的书，连标题都没有。他踢了一脚：“你看这家伙，逃命的时候还带着这东西。”
他们从书上扯下几张擦拭剑上的血，然后丢在一边。加图被迫跪在地上，先是因为禁书的暴露而害怕，现在则无法原谅地瞪着他的书。
护卫队员理所当然地说：“别这副表情，你用不上这些了。”
他没机会再说第二句，突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一支尖锐的箭镞从后面穿透他的胸膛，还带着鲜血。他直挺挺地倒在了加图面前，尸体扬起了一大团灰尘。加图几乎窒息，望向箭镞过来的方向，看到了坐在树上的海鹰。海鹰手里抓着一张弓，夜色中，那张苍白的脸好像透过阴云的皎洁明月。
情势急转直下，三个护卫队员只剩下一个还站着了。那人看到突如其来的敌人，慌乱中将手里的短矛狠狠掷了过去。不想海鹰接住了短矛，调转矛头又掷了回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仿佛演练了千百遍。意外折返的短矛刺中了队员的肩膀，引发了一声惨叫。
海鹰将另一支箭搭上了弓，对准那名队员。他倚在树干上，用一条腿勾住树枝保持平衡，另一只脚帮忙拉开弓。那个队员一看不妙，忍痛拔下短矛，拔腿就跑。
海鹰一点点拉开弓。他手背的伤口还在流血，但手很稳。
他的目光沉静，黑得发亮的眼中映出箭头缓缓跟着队员的路线移动，像只夜猎中的猫头鹰。那是一种令空气凝滞的冷静。队员越跑越远，一支箭划破寂静，一声箭镞入肉的声音，队员扑倒在地上。
海鹰赞许地看了他的脚一眼。他跳下树，身体晃了一下，眼前有一阵什么也看不清。他站了很久，回过神来时，加图还跪在地上，嘴里被迫咬着破布，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海鹰踉跄着走过去，在半途停了一会儿，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什么，戴回了加图的脖子上——那是加图一直握在手里的天神像。海鹰沉重地跪到他背后，替他解开绳索。加图大喘了一口：“怎么又是你……”
海鹰调侃他：“因为我们聪明地选了同一条看起来安全的路……”他声音很低，听起来有点心不在焉……或者说有气无力。
加图捏紧拳头，轻声说：“因为你我的生活已经毁了。我没法和你同路……”
他感到手腕上的绳索松开了，刚想站起来，背上一沉。他惊讶地回头看去，海鹰面色死灰地倒在了他身上。刚刚明明还在说话，居然说倒就倒。加图试着推醒他，发觉他的皮肤烫得吓人。他手上的临时绷带松开了，伤口肿得很厉害。
这具身体早就支持不住了，海鹰以惊人的意志力支撑到现在。
加图瞪了他一会儿，又望了眼周围，他们离城堡只有几百米远，身后是据说有魔物出没的杉树林。他挣扎了一会儿，把海鹰推到地上，心痛地捡起书和碎纸片藏到身上，跌跌撞撞地往树林里快步走。
他大概是走到了树林边缘，第一片雪飘了下来，在他眼前优雅地打了个旋，落入了黑暗中。
加图停下来，抬头，不知何时，已经漫天雪花了。他看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看远处倒在地上的无助的海鹰。斐洛波门那瘦弱的身体在风雪里显得不堪一击。
加图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就崩溃地捂住脸，带着哭音低喃：“天哪……天哪……”
他拖着步伐返回了海鹰身边，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在他发现自己怎么也站不起来后，忍痛掏出了那本沉重的大部头书放在地上。他吸了吸鼻子，最后看了一眼那本巫术集，拖着海鹰一点点地向杉树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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