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过后,武真好一会儿没缓过来,但他耳边仍在微微嗡鸣。
他们都知道那四个字代表的含义。
妖兽夫诸。
辛盛五年那场惨绝人寰的洪灾,虽非夫诸一力所致,却也有它一半的原因。因年代略有些久远,他们并不了解当时境况全貌,只能从师父口中窥探出个大概。夫诸本是水兽,性子和缓,但有一点,就是它在的地方,必然天降大雨,它停留的时间越久,雨势便越大,自然会成灾。先前的时候,夫诸从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以免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但那一次,妖界出了大乱子,夫诸莫名被困在一处现山隐水的结界里头长达半月之久,又有一群妖趁机生事,这才造成了那场巨大的浩劫。在夫诸被放出之后,有好多年不曾在地州出现过了。若是这次出现的是夫诸,那便实在有些难办了。夫诸若像从前一样,只短居倒还好,若是长住……伯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伯凊彻夜未眠,他与武真再商议对策,最终还是决定再观望一下,一者雨下过大行路艰难,二者稍作安排以免到时应对不好出了岔子。他们作了最坏的打算,若真的是夫诸,只能竭力而为。他们合力都无法对抗这个上古巨妖,只能想办法引它离开,把对那一地带的伤害减到最小。其余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们坐听了一夜雨声。
好在第二日雨已然小了不少,且看样子似乎是要停的模样。伯凊欣慰之余又担心地看了一眼金河方向,从远处看去,西南边天空阴阴沉沉,依旧有巨大浓密的黑云压顶。那些浓郁的黑云似墨色海浪,翻涌奔腾向远方。
“我心里总觉得不安,这次,我打算与你们一同前去。夫诸一事还未证实,切不可和其他人提起。”伯凊对武真说道,“看样子咱们这里雨并不会下太久,雨一停我们就尽早赶路,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
“唐今也要一同前去吗?”武真皱着眉问道。“就算是他天资聪颖,但集我们三人之力都不一定能引开那妖。”
伯凊沉吟一下,道:“……唐今他,定是非去不可的。”
伯凊不知道唐今这么些年来一直在寻觅着什么。从前不怎么喜欢下山的师弟从某一个夜晚之后开始蜕变,他开始从对任何事都爱答不理甚至是漠然,转变成现如今超乎旁人的热忱。他奔走在五湖四海,看了许多山水河川。世间万物,花鸟虫鱼,飞禽走兽,甚至于那些精怪妖灵,都对唐今展现出了无穷的吸引力。可他看过许多,依然没有停下步子,似乎有什么是他总寻不到,却永远不想放弃的。伯凊虽然不懂,却没有加以阻拦。他在等唐今慢慢自己找到那个答案。
唐今撑着竹伞走在林间。微微的雷声从树叶缝隙中透过来,雨水慢吞吞地滴落在他的伞面上。他不慌不忙,甚至步伐都是轻快的。踩过泥泞的山径,绕过盘根虬结的大树,终于走到一块扁平的大石头前。树木浓绿色的伞盖遮在头顶,像是一把手艺人做的年岁长了的伞,虽然古旧,但避风挡雨的效用半分未减。他住了步子,合了伞,伞顶轻轻叩击那块石头。唐今对着那块石头说道:“我要走了,这次大概时间不久,你们放心。”
那石头底下的泥土突然松动了一下,一点圆圆的白色露了出来,不多时功夫,泥土中慢吞吞地钻出了一颗白嫩的蘑菇。
“你早去早回哦。”
那颗蘑菇这么说道。再接着,以这块矮矮扁扁的石头为中心,出现了一大圈儿白色的小蘑菇。他们头上顶着泥,伞盖边缘还挂着小小的水滴。唐今被这些细小却又熙攘的声音包围起来。
“早点回来。”
“我们都等着你呐。”
“路上小心啊。”
“快回来哦。”
……
“好啊。”
披着风雨眉目如画的少年,眼睛弯弯这样回道。
唐今对这山中的一草一木都太熟悉了。他在这十年中,走走停停,算是结识了山上所有的精怪。他们大多修为很浅,且生性纯善。唐今就是从他们口中,再一次认识了那只虎。而且是有形有色有血有肉的虎。
它睡在哪一棵树下的时候多些,它喜欢在哪处溪流旁饮水,又或是它平时在什么时候散步。朝霞夕阳,霜风白露。唐今在慢慢积攒,他知道的越来越多,那轮廓逐渐成了形。他从在心中勾勒出那只虎的形状开始,一直画到有了毛皮色泽,有了骨血筋脉,有了心。
唐今学道法的缘由很简单,他只是想看到那大虎眼中的世界。然而在真正入了境之后,他再也出不来了。他入了迷。那些妖鬼神魔,那些山**怪,那些一花一草都能化出一点精气变成一丝妖魂。没有什么比这些更能吸引一个孩子。唐今曾在烟雾缭绕的山谷里看见过两棵松树对弈,他们执松子做棋,画根须为盘,一颗松子落地生长,稚嫩的绿芽迅速抽长拔高,舒展开细小的枝叶。他曾在崖壁上采药,见溪中几尾白鱼儿顺流而下,在滩涂上化作了几位着白衣的少年,背着竹篓捡拾河流浅岸上的鹅卵石。他曾躺在草地上,在草叶缝隙间听见女子嗔笑,抬头却看见一彩衣蝴蝶翩跹飞过了。近来他甚至见了一朵只能变兔子的山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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