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咖啡馆的路上，俞浩把牟云笙的T恤穿在身上，因为没有用淡水冲洗过身体，海水一干，身上不免有些黏。
他趿着拖鞋走到台阶旁，没有绕到咖啡馆的正门，而是直接从台阶跳上去，很快走到张志敏的身边。
张志敏双手放在膝盖上，抬头看见他走过来，急忙起身道：“来了？坐。要喝什么？”
俞浩看了一眼他面前放着的咖啡，淡淡地说：“水。”
“哦，好。”他急忙叫服务员端来一杯苏打水，等俞浩在对面坐下，抿了抿嘴巴，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拿的东西？”
俞浩皱眉，说：“星期三。”
“星期三……”张志敏喃喃说着，不知道这个时间让他想起了什么，只是默默地点头。
俞浩不知道要如何和他说话，沉了沉气，谢过把水端来的服务员，喝了一大口。
忽然，张志敏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俞浩，语无伦次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那天，我，她……我们都喝醉了……稀里糊涂的，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俞浩渐渐地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正要开口，张志敏又继续说：“你也看到了，家里没有她的东西。那天我是犯了糊涂才……后来，我没带她回去了……”
“那你为什么连我什么时候回去的都不知道？”俞浩打断了他的话。
张志敏有些懵，问：“什么？”
“你不知道我是星期三回去的，可见你星期三没有回去，星期四也没有。你这几天都没回去，对吧？”俞浩质问到这里，头有些发晕，想到那些他们用掉的套子是自己买回去的，不由得自嘲地冷哼了两声。
张志敏怔怔地看了他一阵子，头一点一点地低下去，下巴几乎贴到胸口。
俞浩吃力地咽下一口唾液，望着沙滩上、海水里嬉戏的人群，不说话了。
而张志敏还在一个人絮絮地说着。
“什么？”听见张志敏说的话，俞浩的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来，讶然地看着他。
张志敏涨红了脸，仿佛又喝醉了一般，眼睛里全是朦胧的水光，颤声道：“我下个月就要调回去了。她来以前，她爸妈去找过我爸妈……把婚事谈了。”
俞浩猛地睁大双眼，手在抖。他不敢拿杯子了，只觉得荒谬，问：“你爸妈也愿意？这样突然送上门的婚事，他们什么都不问就答应了？！”
“不是……以前我们见过家里人的……”他避开俞浩激动的目光，低下头，“其实我妈总叫我们复合……”
俞浩憋了一口气，吐不出来，弄得脸涨成猪肝色。他咬牙切齿地问：“那你前阵子说要买房是什么意思？玩我？”
“不是的！”张志敏拔高声调，发现临桌的客人都看了过来，连忙又坐稳，低声说，“那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调来这里，想不通是哪里得罪了人。我以为自己回不去了……”
俞浩紧紧地抿着嘴唇，放在膝头上的手把膝盖抓紧，手背上的经脉都露了出来。
张志敏叹气道：“你知道，我都三十二，快三十三了。没有女朋友，我妈老觉得我忘不了朱慧，可是我哪里是忘不了她了？”
“你不就是因为忘不了她，才打算和她结婚吗？”俞浩的头痛得厉害，冷冷哂道。
“不、不是的……”张志敏痛苦地摇着头，双手撑着额头，絮絮道，“不是的。我这是公职，最不能的就是被人抓住把柄。你不知道，有时你送东西来给我，你走了以后，他们还调侃我。如果真让单位知道我是同……肯定要被开除的！”
听到这里，俞浩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寒颤，死死地盯住一脸委屈的张志敏，问：“既然如此，你当初干吗还让我和你一起过？”
张志敏可怖地睁大双眼，干燥的嘴唇发着抖。
半晌，他耷拉下脑袋，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因为我爱你……”他猛地抬起头，激动地望着白了脸的俞浩，“真的！”
不知是因为过于悲伤还是过于愤怒，俞浩浑身发抖。他抓住面前的玻璃杯，颤颤巍巍地拿起来，却想不到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俞浩的身后传来，喊道：“叔叔！”
听见俞国春的声音，俞浩和张志敏都愣了一下，张志敏更是哗啦一声从椅子上站起。
“牟、牟云笙……”张志敏窘促地笑了笑。
俞浩回头，看见是牟云笙带俞国春过来的。
牟云笙对张志敏礼貌地打招呼：“张检察官。”
听见这个称谓，张志敏微乎其微地打了个颤，笑着向他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呵呵，商量点事情。”
牟云笙打量了他几秒钟，才微笑地说：“我们认识。”
“啊？哦，这样啊。”他慌忙地看了俞浩一眼，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俞浩看他这副装都装不下去的样子，分明想借此机会拉平他们之间在道义上的悬殊，忍不住说：“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
张志敏大概没想到他会突然爆发，睁着眼睛，哑口无言。
气氛的怪异连小孩儿都感觉到了，他小心地拉了拉俞浩的衣服，小声地说：“叔叔，别生气。”
俞浩浑身发抖，他低头看见小朋友正忐忑不安地望着自己，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他拉起侄子的手，微笑道：“没事，累了吧？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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