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牟律师！”俞浩马上开口叫他。
闻声，牟云笙转头。认出这人以后，牟云笙的心里诧异不已。
负责俞浩的警官停下脚步，向牟云笙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
那人点点头，看看俞浩，又奇怪地看向牟云笙，问：“认识？”
一个星期内见了三次面，其中两次在派出所里。牟云笙真是没遇过这么奇特的相识方式，但他转念想，自己和他应该算不上相识。
牟云笙的眉尾轻微地挑了挑，摇头道：“不……”
“我、我是俞浩！”俞浩只想要抓住这根稻草，但是话说到后来声音都变低了，“我是闫稑的朋友……”
牟云笙的沉默让旁边的警官都看不下去，后者不耐烦地推了俞浩一下，敦促道：“快走！现在知道怕了？去卖血的时候怎么不怕？！”
俞浩失败了，只能耷拉着脑袋被推着走。
卖血？牟云笙惊讶万分，眼看着两人往前走，脱口而出道：“等等。”
俞浩的身影一顿，慌忙回头用求救的目光注视着已经把腰挺直的牟云笙。
他的整张脸上都写着“救我”二字，看在牟云笙的眼中，可怜又好笑。但无论如何，牟云笙来这间派出所的目的只在于找熟人，万万没想到碰到这种“麻烦”。
他无辜的表情和他的行为结合在一起，让牟云笙忍不住觉得他不可救药。牟云笙不耐烦地说：“刘大哥，这个人是我朋友。”他省了应该出现的“的朋友”三个字。
刘警官满面狐疑地看看刚才还做了否定的牟云笙，过了一会儿，对自己的下属招招手，说：“他先不用带进去了。”
牟云笙一从派出所里出来就抽烟，精致的脸在烟雾后面显得格外朦胧。
俞浩受人之恩，当然不敢主动说走，只能束手束脚地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在旁边一株洋紫荆的树根和牟云笙的脸上来回徘徊。
牟云笙抽完一支烟，走到一旁的垃圾桶，弯腰将烟头熄灭，回过头看向他，嗤笑一声，道：“是不是所有叫做‘Yu Hao’的人都喜欢光临派出所？”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事，俞浩讶然，尴尬地笑笑，又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我说你这人多大了？三十五？三十总该有了吧？”牟云笙抓着西装外套，语调轻佻。
俞浩抿了抿嘴唇，吞吞吐吐地说：“三十四……”
“你之前三十四年都是怎么过的？”他哭笑不得，“又卖身又卖血。”
“我……”俞浩始终不习惯面对像他这样站在光明里面发亮的人，一时心也凉了，不想解释。
牟云笙也没有心情跟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朋友的朋友瞎扯，老实说刚才要不是牟婷薇叫他，他是不可能搭理这个人的。
尽管俞浩自称是闫稑的朋友，闫稑对他好像也挺好，不过闫稑对谁不好？何况，单凭上回在米粉店的经历，牟云笙就知道林珏不喜欢他。
林珏那个人的脾气，牟云笙是领教过的，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此刻他还是尽快把这个人脱手算了。
牟云笙扫了一眼这个不起眼的男人，冷淡地说：“我待会儿还要跟我嫂子和侄女去吃饭，你好自为之。哦，我已经通知闫稑了，他报告结束以后就会过来，你在这里等一等吧。”
“你告诉闫稑了？！”俞浩脸色一白，惊叫道。
“好笑，你不是‘闫稑的朋友’吗？我不通知他通知谁？”牟云笙嫌弃地看着他，心里话倒是没说出来：真是不知道林珏为什么要将这个人视为眼中钉，分明半点战斗力都没有。这么想来，林珏对他的厌恶或许不是基于妒忌，而是出于极度的嫌弃？
俞浩窘促极了，又是抿嘴唇又是望天，完全不知所措。
像他这样的市井小民，牟云笙见多了，法院、律师所，当事人、证人，原告席、被告席，反正随处可见。平日里看起来或许与一般人没什么不同，但是一旦遇上什么事，比如摊上官司，他们的不知所措、无地自容，就会完全暴露出来。
牟云笙自认这样的人看得多了，就麻木了，可哪怕对底层的市井小民而言，无论是卖身还是卖血，都是非常危险的行为。这人到底多缺钱呢，缺到得采取这类极端手法？然而，即便这么缺钱，还是在米粉店里当着厨师、上着班，维持着表面的“平凡”。这令牟云笙百思不得其解。
牟云笙琢磨着这人行为和态度的蹊跷，忽然确定一件事——他的身边应该没什么“靠谱”的朋友，否则，正常人向朋友借个几万元应该不是难事，再不济都不至于用自己的身体和健康做非法的买卖。
为此，牟云笙更好奇他和闫稑是如何认识的。好奇归好奇，牟云笙没问他，单是“闫稑的朋友”就已经被他逮着不放，真认识了还得了？
牟云笙一时没走，站在树下和俞浩一起等闫稑。
俞浩这个时候最不想见的人恐怕就是闫稑。他还记得当初他们的约定，他答应了闫稑今后要好好生活，现在可好，进了派出所。
趁他还没来之前溜走？这种事俞浩又做不出来。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爽约的人，上班从来没有迟到过，更何况要碰面的人是曾经心动过的人？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站着，什么话都不说，牟云笙又开始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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