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张无忌主动承包了刷碗的工作,纪晓芙则携着杨不悔出门买菜。
屋里只有杨逍一个人。他百无聊赖,顺手捞起一本书看了起来。张无忌洗好碗正要来为杨逍诊脉,虽然面对杨逍他还是会有点紧张,但是已经缓和不少了。而且从吃饭开始,杨逍就一直很柔和。张无忌深一提气,方才进屋。
张无忌进屋时便见到这副很美的画面。杨逍就坐在桌旁,手里拿着本书,眉眼温柔,细致认真。这会再去细细打量,他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冷冽杀伐,倒像是位一身白衣秀士儒雅的文人墨客。张无忌想了好久才想到,杨伯伯就像是位卿相,吟诗作对,指点江山,完全没有沾染一丝一毫江湖浑浊的气息。果然,世间谣传多有误,谁说光明左使杨逍是个长着大寮牙且粗鄙不堪的人?
杨逍拿起书籍在手里晃了晃,这才召回了张无忌的神魄。张无忌有些尴尬地拂了拂鼻头,低头走到杨逍身旁,在一边的凳上坐下。见那本翻在桌面的书,竟是本《脉草经络》。
“杨伯伯对医书也有所研究?”
“年少时有所涉猎,不过医术不精,关键时刻还得依仗你们这种正统的大夫。”
张无忌搭着杨逍的脉搏,知道他谦虚风趣,且拐着弯地夸自己,心里的紧张感顿时烟消云散。“您要是也认真专研医术,想来这世间便又多了位神医了。”
杨逍听完哈哈一笑,不过小孩儿神情真切,想来是真的这样想的。他倒忍不住打趣起了张无忌,“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抢了胡医仙和未来无忌医仙的饭碗,还是看点杂书比较适合我。”
张无忌抿嘴,低头浅笑,“医仙无忌是万万愧不敢当的,只求今后能尽我所能行医济世,为生民略尽绵薄之力。”
杨逍拍了拍张无忌的肩膀,忍不住夸耀道,“有志气。”心里不得不承认这张无忌的确是有英雄少年的风范。“只希望你能不忘初心,记住你今日许下的承诺。”
张无忌用力地点了点头,当是应下了同杨逍的约定。江湖各派盛传明教杨逍为奸佞小人,虽然张无忌已经确定了他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张无忌仍然好奇,又是什么原因,大家会如此仇视和敌对明教还有杨逍。张无忌试探性地问道,“那杨伯伯的初心是什么?”
杨逍目光深邃幽远,心底深处被岁月掩盖的往事开始一点一滴地渗透进杨逍的脑海里。
独有一少年,立于山海,眼前瀚海血腥,耳边凄静不闻。周身黑雾蒙眼,战旗倾倒,兵马不至,犹如一座死城。少年白衣染血,头颈颤巍,以剑立地,手拳紧握,眉眼锋利,眉宇腾起凌冽杀气。
杨逍回了神悠悠开口,“肃清外敌,还我河山。”
张无忌明显一怔,被杨逍眸里透出的气贯长虹的神情镇住了。他再往深了想,也只道杨逍是个仗义疏财的侠客,他的确没有想到,杨逍竟有着攘敌安内的雄心。张无忌突然觉得自己的目光太过狭隘了,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要为这个天下做些什么,他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只是在这个小江湖里略尽绵薄之力,而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己完全地奉献出去去看看这个大的天下需要什么。
张无忌打心底地佩服杨逍。
“那为何,各门派会对杨伯伯还有明教如此敌对?您不解释吗?”据张无忌所知,名门正派里不外乎也都是打着驱逐□□,光复河山的名号的。明明目标一致,为何如此自相残杀。
记得当年晓芙也曾这样问过自己,模样神情和张无忌如出一辙。杨逍无奈一笑,心想:果然都是些没有经历什么波折的‘名门正派的孩子’,只有他们才敢如此天真。
“无忌啊,等你入了江湖你便会知道,这世上,话都是长在别人嘴里的,真相都是藏在别人心里的。心里想的和说的未必是一码事。所以,解释与否其实并不重要。”
“那就让所有人都误会你们吗?”张无忌并不理解。
“误会?误会什么?误会我们是歪门邪派?专门干害人的勾当?”杨逍浅笑道,“我不否认明教会有鱼龙混杂之辈败坏我明教门风,但是我明教门下,弟子约束自省,完全不比你们名门正派差。这些我知道,明教人知道,便够了。”
“杨伯伯,我不是那个意思。”张无忌并没有要把明教和其他教派拿来比较的意思,也从来没有觉得明教就真的是歪门邪教,就真的有多么不堪。
杨逍温和地笑着,拍了拍张无忌的肩膀,“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啊,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完全的坏人。世间山光绮月风采无限,谁不想一览风采,却当个被人弃掷逦迤的坏人?”
张无忌垂眸沉思,深感有理。只是明教恶传先入为主,自己心里如今也难免犯嘀咕。世事果真是让人难以捉摸,不过他愿意选择相信杨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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