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4】獠牙(中)
石油咆哮在血管里，轰鸣得连胸膛都震颤。
那身体都不像你的，
可那身体又就是你的。
男人是不能习惯开这种车的，因为一旦尝过够足马力的引擎，其他的车就都不够劲了。
有人喜欢喝酒，难道就只是喜欢砸巴那种味儿么？
不是的。
再昂贵的酒也都只有刚喝下去的时候味道最好，可刚喝下去的时候最没劲儿。只有其中最廉价的酒精才会充斥满你的血管，把你的胸膛都侵透点燃，让你的肚腹堆满最粗糙的干柴，在炎炎酷日里一点就着，而滚烫的血大江大河奔腾向你四肢百骸。肾上腺素分泌爆表，让你连指尖都是热的。
那是再冷血的人都能感受到的最极致的快乐，不是飞上云端，而是就连登顶都是被火山喷射推上去的。
是它好像已经能感受到连空气都会慢成凝滞的墙，挡在前面等着被它撕裂，而惯性扯着四肢，将人压向靠背，却挡不住强横的马力在背后推着。那是被瞬间点燃至充分的爆裂，是热浪的墙。
那车还勉强待在起跑线后就已经咆哮得像困不住的猛虎，一声声引擎的轰鸣振聋发聩。按捺不住，跃跃欲试，就好像几次都要脱缰往前，拱着火低吼着蠢蠢欲动。
那是引擎被烘烧到极致的放纵，抵死地从一开始就开到最大，像老虎扑兔那致命一击，每一声都是狮王兽吼，而每一声甚至都比前一声更用力。
这不是最理智的赛车打法，从一开始就放纵到极致，好像丝毫也不顾全大局，没有精妙的计算准确的把控蛮横粗野不讲道理——
可赛车为什么要讲理？
速度是最不讲理的，
哪怕他干烧得让人忧心这引擎被这么凶蛮地使用迟早提前报废，也没人会真替齐大少担心报废他爱车的引擎。
齐大少开车就是最废引擎这谁都知道，他的引擎也一向是最好的。
那声音是扰人的。
你再竭力冷静的心绪都要被它点燃烧干。
耳朵被屏蔽，躁动的心跳就好像更明显，
好像那才是赛车真正的意义。
怎么可能会只是为了去到哪里，哪怕那目的是终点都还差点意思。
车又怎么会是简单的工具？那明明就让人上瘾，一旦尝过就让人觉得哪怕是到了科技高度发达的未来，哪怕人能动辄跨越三千里，这野蛮而原始的轰鸣都该被延续下去。
是要那石油做血液，哪怕瞬间把这黑色的黄金都燃烧殆尽也毫不吝惜。
而也就是要燃烧殆尽，像子弹膛里一瞬间爆破的轰击，要炸开的蘑菇云都是被火烧透的颜色。
男人的欲望不过就是枪与玫瑰，一个是握在手里能给他们生杀予夺权力的，一个是压在身下能让他们血脉喷张恨不得死在上面的。
那低沉咆哮直冲云霄，黑夜广阔，星星寥落，山下是遥远的城市里彻夜狂欢的霓虹灯火。
霍辰的手指尚且颤抖，身上的力气像被生生抽干。虚汗，不是让他整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而是像他整个就都是水做的，那是从内到外的虚软、不真切。他就从没感到这么糟过。
后颈皮肤上的冷汗被风吹得发凉，眼周却像是被高烧烤干的热。
热，热且虚燥，像干烧无源的火，就连水都像是火做的。
是魂不附体的不真实。可身下赛车的嗡鸣动荡，共振到胸腔连血液都颤动，似极沸腾，就好像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有血有肉过。
他的手指握住方向盘，修长有力的手指脱了力，却更握得死紧。
身下是钢铁的怪物饥肠辘辘恨不得吞噬一切的贪婪凶狠，手下是粗粝到硌疼皮肤的皮革。
齐大少的手也落到那样的方向盘上，骨节分明，仿佛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他这野性难驯的情人的皮肤——
缱绻得让人觉得他都能说出些霸总文里经典的“小野猫”之类的说法。
可那又哪是什么小野猫啊，
那分明是钢铁的巨狮凶兽，强悍的美丽，就连雌伏都伴着响遏丛林的怒吼，要扑过来咬死你的喉咙却让人胯下胀痛的……不乖驯。
霍辰看到他扎起了头发。齐大少的头发好像总也带了点不驯服的曲度，可能是怠惰于打理也总有些长，刚刚好够他扎一个揪，露出干净的额头和深而阔的眉眼。
他的五官英俊到锋利，藏不住混血的意味，此刻眉眼压低就不耐烦得凶戾，总也充斥满稍不留神就强烈到逼人的侵略性，像猎豹一样。
他似乎是天生的好猎手，也是天性贪婪的猎手。
霍辰的目光微暗，他缓缓吐了口气，就好像连呼吸都舍去了。胸腔里填满的是引擎的轰鸣。
他说可以，可以赌，但他也要赌，光他做赌注凭什么呢？干脆谁输了就陪赢的人一夜，不公平么？
他不肯输。
又难道大少爷输不起么？
杨子望气得不行。
可是齐大少很输得起，只是他笑得有些骇人，暴戾得阴鸷，压了太多的火气似的。
“你可以滚的，霍辰，你他妈都醒了……！”齐大少舔着后槽牙压压火气，却好像也没压灭完全那点低吼的意味，“拿自己当奖品很有意思？”
霍辰醒得很是时候，脚下还有些虚浮，却牢牢按住车门不肯在齐大少爷面前显露出哪怕一点弱势。他清清浅浅地，语气就很平淡：“我觉得不错，能有齐大少做‘奖品’……还是堂堂大少爷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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