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春院主楼是个几字形结构，凸出那部分做成了舞台给公子们表演用，宾客们可以在一楼边吃边看，也能搂着美人在楼上走廊观看。
如今这场闹剧正在这台子旁上演，楼上走廊站着的各位公子倒是看了场好戏。
“看什么？赶紧做自己事去！都给我散了！”雅娘一甩手绢，公子们也不敢停留。柠黄最怕雅娘发火，于是赶紧拖着一脸意犹未尽的春茗到房里避祸。
柠黄房间格局小，放下床和茶桌椅子就没什么能活动的地方，茶桌移开果盘水壶就能充当琴桌和书桌。
“我还是最喜欢你这。”春茗走到端起椅子上的果盘，坐下，捡葡萄吃。
“可是你的房间，是我的三倍大呢……”柠黄把桌上的琴挂起来，拿过春茗手里的果盘放回桌上，又从桌脚边提起茶壶放好。
“你这视野好，能看见仁川码头。我就乐意窝在这数船玩！”柠黄的房间虽然小，但位置讨巧，能远远看见仁川码头上停靠的船，凝春院这些公子送来以后就再没出去看过，对于仁川码头上的行船也是很稀罕的。其他房间虽然也有开窗，但看见的都是凝春院的园景，也是柠黄运气好，要是往下搬一层住到三楼，反倒只能看见凝春院的围墙，没有什么远眺的意趣，往下看呢，就只能看见绕着楼建了一圈的龟奴散妓住的平房。
雅娘修建凝春院时也不知道是听了哪家的奇思妙想，在最大的主楼外又依着地势修了几座，楼与楼之间层层有木制栈道相连，主楼外的几座小楼一楼竟然都没有设出入的门，客人要揽着小倌回房享乐，也得从主楼出发，左绕右转一段路回房。柠黄作为没什么客人的公子，被雅娘打发到这最偏最靠围墙的小楼来，却意外得了这窗前的景色。要知道王公子第一次带船出海的时候，舒云还特地提了块腌肉过来换能在窗边借站一日，只期望王公子的船能经过自己的视野呢。
“今天不做功课么？”柠黄看春茗吃着葡萄数船，根本不看自己辛苦从床下找出来的笔墨信笺，略有些不解。春茗的客人里，林公子待春茗是最好的，柠黄觉得春茗要是开了口，林公子帮赎身也是愿意的。
“你不也没写条子？昨晚那位豪爽的客人呢？”
“估计也和之前的几个一样，只是来试个热闹吧。”
“你这傻子肯定又忘了跟人要住址！”
“林大公子那也不写么？”柠黄赶紧转移话题，免得被春茗唠叨上一天。
“傻子，我又不像舒云没了谁就要死要活，左右不过是个客人，得趣既来腻歪便走的道理我还不懂？这来凝春院的客人要是觉得没意思了，递千百张条子又如何？还是多学几个姿势最打紧，我托龟奴给我带新册子，明儿拿来跟你看！”春茗嘚瑟地抖抖肩，又漫不经心道：“况且现在皇帝病危，太子侍疾呢。林家在仁川这么势大，还不是因为京城林家的缘故？林家是五王妃母家，五王和太子自幼冲突不断，上回狩猎场的太子遇刺也怕和京城林家脱不了干系，太子若是登基要杀人，诛也是诛得到仁川林家的，就这局面，林家两位公子若是还有心思来凝春院，你见舒云担心过林二么？他一门心思都在王家那呢。呵呵……”
“慎言！”柠黄脑子里想东西虽然总隔着云雾，也知道现在春茗嘴里这番话是轻易不能让人听见的：“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可不能再往外说了，要是雅娘知道了，送你到平房可是轻的，重了要杀头！”
“还不是客人来吃酒时说的，这些客人长得这么大一张嘴，你管得住我，管不住他们。总归从他们身上传出来的。我们不过些会叫会动出不了门的货物。算不到咱们身上呢！”说是这么说，不过听到“送去平房”，春茗还是坐直了身子，闭嘴摆弄桌子上那堆文房用具，把在床下藏久了的信笺纸摊在桌上晾晒。
柠黄倚在窗框上，对光看手里的短萧，试着上嘴，没吹出声。嘴里只“呼呼”发出气声。
春茗被这喷气声乐得抬头拍手：“你这吹的什么东西，不如嘴里自己做调子装作在吹好了！你看那几艘大船，卸了好多货哩。打你这看出去，人都只有蚂蚁大小，着实有趣。”
柠黄也不接话，对着短萧管上吹气孔自己摸索，堵着几个键孔一松一紧地试过去。
“呜——”
仁川码头边，龙洲珩似有所感，回头一望，望见一个倚在窗边吹箫的身影。
等会，那人那萧怎都那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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