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严函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人正小心翼翼擦拭着他的两腿。
他盯着这人头顶的两个漩涡很久，直到这人抬起头来，吓得严函浑身一颤，支支吾吾问：“皇上……你、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干嘛碰我……那里？”
他的嘴唇怎么好像不好使了？
可就算方脸戴了口罩，严函也能从他口罩里的脸部轮廓中分辨出来，这人就是方脸。
脑袋混乱到不知所措的严函冷静下来，他有些费力地打量方脸，方脸穿了身蓝色的套装，胸前挂了一个名牌：袁小军。
“你醒了。”袁小军的声音从口罩底下传出来，和严函熟悉的方脸声音一模一样。
严函转动着眼珠子，却无法转动头部，他在一间奇怪的房间里，墙上没有任何东西，刺眼的纯白，他看不见他的旁边有什么，只能看到方脸的头顶在他眼前一下不见了，一下又出现。
袁小军把手上的消毒湿巾扔了，动作熟练又轻松的把严函一把捞了起来，垫了两个枕头在他的背上。
严函全身无力的半靠在枕头上，他垂下眼，他穿了一身蓝色的病号服，手上打着点滴，手腕绑着带号码的手环，上身的病号服里伸出来一根粗粗的管子，他没穿裤子，两条瘦弱的腿不像他印象中自己的腿，细了很多，绵软无力。
“啊……”
身体就像是从深度睡眠中苏醒，很像麻痹了很久的腿开始恢复知觉，密密麻麻的痛感蔓延开来，他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肚子上的这根管子是如何到达了肚子里面，难以忍受的疼痛剧烈袭来，严函的呻吟声实在是忍不住了，从牙缝里泄了出来。
“唐医生知道你可能会醒，昨天特意给你拔了尿管，我等了整整一晚上你才尿出来，搞得全拉腿上了，真愁人。”袁小军语气淡淡的，把严函的腿擦干净了，抬抬下巴问他：“再说句话试试？”
严函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我这是在哪里？”
一说话，什么东西似乎伸在他的鼻孔里。
袁小军满意地点头，给他扶正了氧气管，“是不是好多想问的？”
严函眨眨眼睛，他没办法点头，只是一个眨眼间动作，他就慢慢往枕头底下溜。
袁小军把他捞起来坐好，用手捏捏他的胳膊问：“有知觉吗？”
严函眨眼，袁小军又分别捏了他手指，大腿小腿和脚趾，严函都眨了眼睛。
“我给你放个片子，你看了就明白了。”袁小军走出去推了一张小小病床进来，病床底下的轮子咕噜咕噜响，他把严函横抱起来放上病床，低声嘀咕：“你刚来的时候，抱起来可没这么轻松。”
这张病床正好能让严函半躺在上面，袁小军从病床底下抽出两根绑带，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怕你滑下去。”
严函被结结实实绑在了病床上，被袁小军推出了这个空旷的房间。
房间外面是一条同样看起来很空旷的走廊，不少医护人员打扮的人走来走去，手里拿着病历本。
严函用力斜起眼珠子，透过房间门上的透明玻璃，他看见不少躺在病床上的人，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
穿过走廊，是一个圆形大厅，墙上装了一排半人高的栏杆，几个年轻的护士正扶着和他一样衣服的人慢慢沿着栏杆走路。
这些人抓住栏杆的手看起来都营养不良，瘦骨嶙峋，抓在栏杆上不停抖动。
“别看他们现在走得慢，康复训练需要很长时间。”袁小军乐呵呵地说：“你也一样要康复训练，听说你以前还会去健身？”
严函喉结滚动了两下，费劲地问：“唐历在哪？”
“唐医生啊，你等会就会见到他了。”袁小军把他推进一间类似放映室的地方，只不过是医院版放映室，消毒水的味道夹着一点点空气清洁剂的清香。
“每个成功唤醒的病人都有一堆问题，看完你就明白了。”袁小军给严函贴心地盖上一层小毛毯，拿起遥控器对着显示屏。
显示屏上出现了视频画面，画面左上角一排日期和时间。
袁小军举起手腕给严函看，运动手表所显示日期表示这个视频还是三个月前拍摄的。
宽敞明亮的大学教室里坐满了人，热烈的掌声渐渐停下。
讲台上的男人戴上低度数的眼镜，银色金属圆框，玳瑁色的镜腿，他随意坐上了讲桌的边缘，对着台下的学生笑笑。
左脸颊上有个深深的酒窝。
“同学们，今天，我想和你们聊一聊童话故事。”唐历的声音不大，好在学生们聚精会神，安安静静听他说话。
“《睡美人》这个故事，我相信大家都听过。”唐历把两手合在一起，放在脸颊边，他微微歪着头说：“美丽的公主被纺锤扎破了手指，从此沉沉睡去。”
唐历打了个响指，“直到王子把她唤醒。”
他打开自己的电脑，放出一张张照片，从胸口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指着说：“这些，就是现实生活中的睡美人。”
“纺锤有时候化成车祸，有时候化成癌症，有时候化成一个意外。”唐历敲了敲显示屏，“他们不小心被纺锤扎了一下，变成了睡美人。”
一个男生举手，唐历挑眉让他回答，男生忐忑地说：“植物人。”
唐历点点头，撑起下巴说：“能苏醒的‘睡美人’，她的脑干组织一定是没有受到损害的，一般被脑干组织受到严重损害的患者，他们是不会自主呼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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