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栖身
回到宋军保卫下的俘虏们个个劫后重生，喜极而泣，不知是心安了还是腿脚终觉无力，当场席地而卧抱头痛哭起来。
周围的宋军兵士都不做声，听着长官的命令用草席之物搭建栖身之所。
“卑职镇威大将军兰渊，率部众三十人冒死叩见三皇子殿下万安！”
狼狈多日的三皇子赵柯神色已然疲倦不已，眼神却显出分外的明亮，“兰将军不可，快快请起！”
一使劲把兰渊拉起来，后面的将领尽到礼数，慢慢也都陆续起身。
“兰将军向来英勇神武，声名远播，本宫早有耳闻倾慕已久。此次兰将军解救宋国子民于水火，功不可没，何需行此大礼！倒是赵柯该向将军行礼才是！”
不等兰渊反应过来，已经受了三皇子半个礼，吓得兰渊再次单膝跪地。
此次被解救的身为皇室族人的赵氏子嗣约四十多人，都被安置在兵士的瓦房里，热水沐浴、热饭鲜羹都用最快的速度备好。为了不过度耗费粮草，伙房做了牛肉面汤，炒了些素菜，可不敢直接端给三皇子，火头军的人站在门口，几番推让。
“干什么？”突然兰渊从里面出来，大喝一声，吓得送饭的三人差点丢了手。
“兰将军，这些……这些是给三殿下准备好的饭菜。”被推到最前面已经无法后退的兵士躬身小心答话。
兰渊刚想发火，又生生忍住了。
托盘里的饭食是荤食，在平常是单人五六日的均量，可现在不仅一下子都做好给三皇子食用，还可能得不到好。
看着兵士畏畏缩缩的模样，兰渊伸手接过来，把人打发走转身进了屋。
沐浴过后的赵柯如新玉浮脂，神态仪表都恢复昔日皇子的高贵，粗衫之下没有华丽反而愈发清新脱俗。他正在看军报和檄文。厚厚的一摞分开堆在桌案两侧，伴着油灯不亮的灯光，他却是看得如饥似渴。
兰渊轻手轻脚走上前来，唤道：“殿下，先用些饭菜裹腹吧。边关与京城相比自是苦寒，还望殿下宽容以咽。――殿下？殿下！”
赵柯终于听到，抬起头来。
兰渊有些讪讪，但举手投足都透着守关将领忠实，“饭菜粗糙，但在雁门关，在兰渊这里，殿下尽可放心食用。”
赵柯微微一笑，放下书，接过筷子连吃了几口，然后放下筷子，轻叹道：“真好。”
兰渊一怔，试探抬头，正好看到一颗清泪，“殿下……”
赵柯粲然笑道：“边关不易。――他们都安顿好了吗？”
“殿下不必担心，卑职以命人多番巡视，确保众人饱腹安眠。”
赵柯点点头，又道：“本宫这一路几次死里逃生，是郭子申一直拼死维护，舍命护卫。他之前效力于虎狮将军庞昊良帐下，不过只是个校尉，如今回来前途茫然，若你有择良之意，本宫想求个人情，可否留他在你这里？”
兰渊锁眉，沉声道：“殿下识人推举，卑职怎敢有疑？此事需与各位将领通气，以免怠慢还望殿下容卑职商议过后再定。”
赵柯面无异色，倦笑道：“自然。多日求生奔逃，他也疲倦不已，歇息歇息养好精神，况且本宫也知边关军务向来繁杂，贸然安排人手又不合规矩，商议原也在情理之中。”
兰渊不便多话，转而说道：“卑职看殿下形容憔悴，似有虚脱之症，为保无虞，卑职已命军医候在外面，随时为殿下诊脉，现在可否让军医进来？”
赵柯面色微僵，片刻后摇摇头道：“多谢兰将军思虑周详，其实不必如此麻烦，本宫不过是因疲于奔命而食不果腹夜不能眠所致，待歇息两日过后便无恙了。”
兰渊扫了一眼桌案上的文书，道：“殿下尊躯不佳，可一来就已坐在这连着看了两个时辰的军报，如此不爱惜身子，卑职实在惶恐不安。”
赵柯无奈笑道：“本宫荒废课业许久，现在总算能看到宋国文书，实在兴奋。”说到这，他伸手就拿起一本最新的军报，“本宫看这上面记录的都是最新的敌情，想必近来雁门关就要商议对了策吧？”
兰渊顺着话头道：“殿下所言不错，这是昨日凌晨刚送过来。”
“昨日凌晨？兰将军治军之命闻名遐迩，想来则绝非怠慢军情之人，必是本宫拖了将军的后腿。”
“殿下何出此言？殿下金玉贵重，不可过度伤身劳神，即便商议军情，也该好生养足精神才行呀。如今快到二更天了，不如先去歇息，明日到议事堂一同参商。”
赵柯本来精神也不济，在兰渊连番劝阻下，竟真觉得疲乏上头，压得眼皮几乎都快睁不开了，这才听从劝告回房安歇。这一觉直到第二日辰时将过也没醒过来。
众人包括兰渊都不敢进屋打扰，还好有个赵训，受托进去看过，出来反馈道：“兰将军放心吧，三哥气息很稳，还在睡呢。”
三皇子不在场，当初被发现时俘虏里为何有金人的事情就只能翟世欢来解释清楚。然而那些马革里搏生死的将领，在一早的猜测中就对包括三皇子在内的所有人都疑虑重重，警惕难消，本来想直接面见三皇子把所有事情问清楚，不想只看到一个单薄如纸、昔日在朝堂上被吹捧过的、只会舞文弄墨的世家子弟，于是没说两句口气就已经不甚客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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