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祭神吗？”
“也有的只是做祭奴，不会死。”安托虽言辞平缓，那一双眼睛却犀利地令人胆寒。
拓跋宇驰听了，没有再问其他。
安托却又笑了，说：“我以为，四殿下还要问赐浴的事情呢。”
“赐浴？”拓跋宇驰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那不是只有父汗才能决定的事情么，都已经安排好了吧？”
“汗王给大王子、二王子赐浴，三王子本来也是有的，可不知为何他拒绝了。”
拓跋宇驰起身，冷冷地说：“只要父汗信任我，这就足够了。我不在乎什么赐浴。”
“汗王并不是轻视四殿下，只是怕那些狡猾的宋人借机生事。――”
借机生事的从来都是几个王兄，这话拓跋宇驰在避开对方视线的时候腹诽，嘴上却说：“一群俘虏，能借什么机生什么事？”刚说完反应过来不妥，赶紧又说了一句：“不过宇驰还是要多谢父汗关怀，还请安托大人替我转达谢意。”
“这个自然。汗王总觉得俘虏得有专人看守，毕竟牵羊礼是大事，马虎不得，不能在那之前出岔子。”
拓跋宇驰瞬间就明白了，感激地看着他，又行了个礼。
安托也顺势回礼，“那我就告退了，四殿下。”
第二天早上再次来人，果然说汗王传令让四王子去看守俘虏。
俘虏就是那些历经长途跋涉从宋国都城押解到鞍滁胡的宋人的皇帝嫔妃们，据说年轻貌美的公主也不少。拓跋宇驰很清楚他们的下场，围着栅栏走了一圈下来，他眼中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大王子负责牵羊礼的现场布置，二王子负责兵力调动和守卫，三王子又带着人出去围捕逃犯，而拓跋宇驰则如愿被派了差事――看守俘虏，以及接收三王子抓回来的逃犯。
昔日养尊处优的皇族，如今都像畜牲一样关在破旧的仅能遮风挡雨的木屋里。透过刻意取掉以便观察情况的门，拓跋宇驰可以看到那些阶下囚的大部分举动。
男子――也就是皇室亲眷、大臣等都耷拉着脑袋，了无生趣地挨着靠在墙角，偶尔有人窃窃私语，然后回应的都是摇头，满脸无奈和深深的绝望。
再往前走关押的就是女子了，她们有的头伏在膝盖上一动不动，有的边偷偷的哭边拽着袖子擦眼泪，有的抱在一起哭。时不时的出现喧闹，似乎有人想要寻短见，士兵冲进去粗鲁地大声吼叫，吓得女人们低头耸肩，不敢直视。
拓跋宇驰有些发怔，恍惚间都是一样的脸，看不出哪个是柔良公主。
校场上穿着毡毛皮坎肩的部落贵族孩童在玩耍，而被玩耍的是年纪小些的宋人的孩童。他们正在模仿牵羊礼，宋人的孩童不知时事现状，玩的不亦乐乎。旁边的侍从和卫兵看得津津有味，都跟着指指点点哈哈大笑。
笑声遮掩住不远处的哀号和喊叫声，拓跋宇驰慢慢寻声走过去，看到几个卫兵把两个男子拖着扔到圈里，然后关上牢圈的门并用锁链锁住。
被关起来的两个人，一个满脸是血侧躺在地上不动弹。另一个则神情哀伤地看着做游戏的孩童们，嘴里喃喃自语不止，走进以后才听出来说的是：“小主子，最后一次了，什么尊严体统都无所谓了，你就好好高兴吧，走的时候也就不那么遗憾，反正喝了孟婆汤生前的事都不会记得，不过要记得下辈子得投身好人家。”
拓跋宇驰靠近牢圈那人都没察觉，还只顾自言自语。脸上和手上都是污渍，新流出来的血液衬得伤口更加斑驳。
“小主子，你要记得投身好人家，不要再做王孙，做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就行，到时奴婢还伺候你。奴婢一定会跟着你一块上路，一块上路……”
顺着那人定定的目光看过去，刚好看到校场。被牵着到处走的孩童因为跑得起劲，一不小心跌倒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叩叩叩，听到敲击声那人木然地转过脸来怔怔地看着拓跋宇驰，许久都没有别的反应。
“那孩子是你的小主子，你是他的仆人？”
那人见到金人，无惊无惧讷讷道：“我是内侍，在庆阳宫当差。那是九殿下。你知道吗？九殿下今年六月才满五岁，敏妃娘娘早就说，要在太夜池给九殿下过生辰。”
拓跋宇驰知道内侍，在宋国皇宫里的被称作宦官，是下身被专门弄坏的废人，据说宋国皇室的内侍身份也较为特殊，向来行事乖张，折磨人的手段残忍至极，不过这个人看起来很忠心。他的眼睛大概已经流干了眼泪，显得干涩且空洞。
拓跋宇驰对于他说的那些话没兴趣，俘虏就是俘虏，早晚都得死，这再正常不过。要是让他专门想哪个宋人，那现在只想得到那个叫翟世欢的男子，不知他那样美貌犹胜女子的宋人是否人人皆知。想到这他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你听没听说过翟世欢这个名字？”
“翟世欢……翟世欢……”内侍痴痴地念叨着，突然眼神泛起微光，说道：“奴婢听说过，太子太傅的孙子，他是太傅的孙子！你――你看到翟公子了？他还好吗？”
还好吗？瞎了眼睛又被自己强占，刚被自己从野地里发现带回来就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尽管现在是精心养在帐子里的，可这是好还是坏呢？想来想去，也没必要说的太多，拓跋宇驰避重就轻地说道：“我在野林子里发现他，就把他带回来了。”
“野林子里……带回来……带回来，在这里早晚都是个死。”内侍喃喃着，刚刚闪着光的视线如瞬间熄灭的烟火再次黯淡下来，又投向不远处的玩耍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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