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汾虹绝对不会记错，.她可是连门口养的薄荷叶被人摘了几片都记得清清楚楚的那号人。
说实话，孟露并不十分惊讶。
她以前就知道陈洲同很拧巴，脚扭了还能忍着跑完一千米，也能为了一个临时把他抓上去凑数的竞赛，连着熬夜一个月看书做题。
只是她没想到，他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陈洲同包扎好了，看起来酒醒了不少，脚踝上用绷带缠着，能慢慢走路。他扶墙走出来，迎着两道神色各异的目光，察觉到了事态的变化。
孟露正要说话，被佘汾虹抢了白：“我带你回去。”
她绷着脸，话说得不容拒绝，陈洲同推开她的手看向孟露：“你来了M市？”
孟露把这句毫无意义的废话自动翻译成了——“你来了M市居然没告诉我？”。
其实前几天无聊的时候，她起了一个念头，那时候她正和宋俊俊打电话，说起换工作的事，她想特地和宋俊俊强调她现在和陈洲同在一个地方，测测他会不会把这话转头就告诉陈洲同。
但她只是想了想，没真的说。说了又能怎样，证明了宋俊俊和陈洲同私下里聊过她的事又怎样，她哪来那么多闲工夫等着陈洲同来找她？再说，她也没那么多力气马不停蹄朝着他去了。
孟露点了点头，答道：“刚来没多久。”
陈洲同凝着脸色问：“什么时候走？”
“可能会走，也可能一直留下来了。”
孟露没有正面回答，陈洲同盯着她的脸，似乎想分辨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佘汾虹等不及问陈洲同：“你还走吗？”
孟露跟着劝他：“你先让她送你回去吧，回头我们再聊。”可她心里想的是回头指不定哪天能再见到。
陈洲同让佘汾虹一催再催，揉着脑袋跟她走了。
孟露出来得急，没带钥匙，拿了佘汾虹的钥匙回去，等她等得快睡着了才听见敲门声。
她去开门，外面下起了雨，佘汾虹衣服上有雨点的痕迹，一边脱鞋一边和孟露说：“我们讲和了。”
孟露哈欠打到一半：“什么？”
佘汾虹接着说：“他连累我，我撞了他，现在扯平了，运势说得没错，我今天果然有很大收获。”
她对这场意外事故的结论让孟露无言以对。
佘汾虹去卸妆，一脸妆卸完就像剥掉一层壳，露出一张清清白白的脸。孟露站在浴室门口看着她搓脸，问她：“你真的相信命运这回事？”
佘汾虹擦着脸说：“就是因为相信命运，我才能活下来的，要不然人生该多可怕。”
孟露不能理解：“可是我觉得有命运这东西存在才更可怕。”
聊起这个话题佘汾虹一下子来了劲，她把孟露拉到沙发上坐着：“你听我和你说。”
她举起桌子上的玻璃瓶，问孟露：“如果一个人的人生是往玻璃瓶里倒水，但是你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样也装不满瓶子，这时你要怎么办？”
孟露推开快贴到她脸上的玻璃瓶，感觉莫名其妙：“我干嘛非要装满瓶子？”
“假设，我们先假设，”佘汾虹用手掌托着瓶子，继续说，“你相信命运，就是相信瓶子里面有一个隐形的洞，洞是随机出现的，你不知道它会出现在哪里，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样，这样你的所有疑问就都得到了解答。”
佘汾虹正经说话的语气总有一股魔力，孟露不知不觉就被她带了进去，她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你这叫自欺欺人，有洞也不代表瓶子会装不满吧。”
佘汾虹见言语诱导失败，垂头叹气，转而振作起来，一擦鼻子说：“我们试试别的。”
她又拿出了那个长柄铃铛，问：“你现在想知道什么事？”
孟露：“我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
佘汾虹抓着铃铛在孟露眼睛前面转着圈，用引诱的语气问：“有没有更深入一些的问题，就是那些一直盘桓在你心里面，想起来就像喉咙卡了根刺一样的问题。”
孟露盯着铃铛想了想，坦白道：“没有。”
佘汾虹遇到了职业生涯的瓶颈，她本着职业操守没破功，挤出笑容命令孟露：“闭上眼。”
孟露憋笑，勉为其难地闭上了眼睛。
佘汾虹问：“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雨声。”
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打在玻璃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还有风声，窗户被吹得发震。
“还有别的声音吗？”
“铃声。”
佘汾虹轻轻晃动着铃铛，叮叮当当，清脆的声响，声音时近时远，慢慢地，她的思绪像被一根细线牵引着。
她听到佘汾虹问她：“你的记忆里有没有下雨的时候？”
“有。”
“那是怎样的场景呢？”
“我没有带伞。”
她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望着外面，雨没停过，然后有人和她说他们可以一起走，她很高兴。
“你看到了什么人？”
“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
“那件校服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
“你们有说话吗？”
“没有。”
他们一直肩并肩走着，她看不清他的脸。他撑着伞，雨淋湿了他的肩膀，然后他把伞扔了，雨却再也没淋湿他。
“你……”
佘汾虹话还没问完，孟露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望着空中的一点，有段时间没说话。
佘汾虹以为自己惹毛了她，于是扯了扯她的衣袖，想让她回神。
孟露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里，窗外雨声越来越大，那幕就像在眼前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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