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焕在去上散打班之前还是有些欠考虑了，没预料到自己能出这么多汗，多到里外都浸透了，他只带了换洗的外衣而没带内衣，回去的时候抓着湿透了的内裤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真空穿衣裤，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位置，在走去车站的这段路上认真地感受了下自己的羞耻心，最后决定还是打个车快点回家比较好，这个点公交比较挤，万一被人感觉出来了，当成变态可说不清楚。
曹焕拿出被他冷落了一节课时间的手机准备叫个车，摁亮屏幕的那一刻，锁屏上来自谭北海的六个未接电话以及三条未读信息吓了他一跳，他赶紧解锁了手机，直奔通话记录回了过去，谭北海那边几乎是瞬间就接了起来。
“曹焕你在哪儿？没出什么事吧？”
曹焕被谭北海慌慌张张的语气搞得自己也突然绷紧了神经，加上耳边嘈杂的说话声让他整个人都不安了起来，他快步拐进了一幢居民楼的楼道里。
“我没事，我刚才在外面，手机静音没听到，发生什么事了？”
谭北海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松了口气，再开口时又恢复了以往不紧不慢的语调。
“你现在到家了吗？”
“还没，正准备回家……”听筒里传来了以三声嘟为一组的提示音，曹焕将手机拿离耳朵看了一眼，是莫达拉打进来的电话，“不好意思，莫达拉打电话过来了，我先接下，你等等。”
“诶曹神你不是接了么，谭北海刚打我电话说联系不上你什么的，不知道什么事，听起来好像挺急的，你快给他回个过去吧。”
“知道了，正打着呢。”
“哟，那打扰了，告辞。”
莫达拉迅速就把电话挂了。
“我回来了。”
“恩，关于昨天左清源寄来的快递，里面是一份意见书，就是我们问她看的，关于郑盛那个案子的意见书。”
“啊？我们不是那天去看过了吗，左老师怎么突然把它寄来了？”
“是，也不是，是同一个案子，但不是一样的意见书，寄过来的这份内容更详细，并且与我们看到的那份结论不同。”
“什么？结论不同？”
“这份意见书认定了郑盛的罪行，是一份有力的证据，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份的落款时间要早于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份。”
“……两份意见书，不同结论……我记得这个案子之前确实出过一份，但是在移交过程中丢失了，现在看来并不是‘遗失’，而是被故意藏起来了，为了能调换一份否定结论的意见书，帮郑盛逃脱罪行……左老师是什么时候找到的，又是为什么要寄过来？”
“这也是我的疑问，但从昨天一直到今天早上我都联系不上左清源，下午的时候我去过她家，没有人在家，而且门把手上结了薄薄一层灰，起码超过一个星期没有人使用过了，后来我去清源鉴定所也看过了，大门锁着，我想碰碰运气，就从大厦楼上下来，从逃生通道进入鉴定所，安全门没有锁，我在他们所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左清源的身影。”
“你是说……左老师失联了？”
曹焕理解了为什么刚才谭北海的语气急得那么不像他了，试想刚发现个疑似失踪的人，回过头来这边又一个联系不上的，是谁都会紧张。
“现在看来是这样，但不能确定，明天星期一，我会再去趟鉴定所问下所里的人。”
“希望左老师没事……不，一定没事的。”
“你快回家吧，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好的，放心，我能有什么事，大市中心的谁还能把我绑了还是怎么的。”
谭北海没附和这句话，电话里一片死寂，曹焕知道说错话了，虚掌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心里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诶我车来了，先不说了，拜拜。”
“到家给我打电话。”
“……到家给你打电话。”
曹焕挂了电话，呼了一口气走出了楼道，踏着灰黄灰黄的夕阳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谭北海说的事，他刚听到谭北海说左清源寄来意见书的那刻，突然就抓住了自从沈利这边线索断了后，他脑子里那一直闪光的点——左商。记得左清源曾经说过左商做郑盛这个案子的时候刚从公安系统退休没多久，而按沈利说的，他们这帮人停止做某件事，是在自己父母出事前，也就是说左商现在是他所能通过认识的人联系上的，唯一一个可能可以从他身上了解到当年沈利这帮人到底是在做什么事的线索的人，而且搞不好还能问出自己父母出事的内情。
但是左清源失踪了。
曹焕抬手给自己脑壳来了两巴掌，偏偏在左清源失踪后才想到了这层，他想着想着又纠结了起来，左清源寄原版意见书的行为也好，失踪也好，发生的时间都太让他在意了，很难让人觉得这跟沈利、或者说沈利背后的势力没关系，就算左清源没失踪，这个时候去找左商，也很容易打草惊蛇。
那什么时候才不打草惊蛇呢！
曹焕真是恨透了这种敌在暗我在明，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畏首畏尾的境况了，他在路边立定深呼吸了几口气，叫了网约车先回了家。
凌晨的东临江大道寂静无声，只有一些蚊虫盘旋着扑向高温的橘黄色路灯，最后变成了玻璃灯罩上的一点黑色脏污。安湖市的临江大道是一条贯通整个城市的大路，以主城区为中心，分为东临江大道与西临江大道，而东临江大道通往的安湖市东城区，是一个近十年才开始城市化的地方，人少地广，虽然建有许多高层住宅楼，但买主多为外地的投资客，真正的入住率其实少于5%，因此东临江大道即使是白天也车辆稀少，好几十分钟才能看到有一辆车开过，即使是通过此的公交车，也是一个小时才有一班。到了深夜，东临江大道更是像条鬼路一样，路边外立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里却空空荡荡的高层住宅楼死死地盯着从这条路上开过的每一辆车，走过的每一个人，飞过的每一只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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