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利的案子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媒体也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群众的力量无穷大，网上铺天盖地的言论也是压得市局的人喘不过气来，一瞬间好像所有嘻嘻哈哈的网民们都变成了热心社会新闻的人士，各个都表现出了极其痛恨官僚的态度，喊打喊杀的，市局在这风口浪尖上，一天没有消息就被批判成了同流合污包庇嫌犯。沈利虽然承认了自己协助贩毒，但无论如何不肯把人供出来，拿污点证人可以减刑来诱惑他，结果也碰了一鼻子灰，完全是一副油盐不进，“视死如归”的样子，刑侦的缉毒的到后来纪检的都来了，车轮战连环审都愣是没能在这上面问出点什么来，按莫达拉的话来说，沈利那就是任你们日夜折腾，我自不动如山，入定了似的。说也奇怪，沈利家人好像放弃了他，完全没出现过，但这案子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经过慎重抉择，市局在半个月后决定把沈利移交给检察院。案子决定移交的时候莫达拉就知会过谭北海和曹焕了，在那之后曹焕等了两天，终于在星期日等到了谭北海的联系。
“明天我们会提审沈利，我给你借了套制服，你是明天过来换，还是今天来我家先试一下？”
“嗯……去你家？”
“虽然我是按照你给的尺码借的，万一不合身，还能留点时间去换。”
“说、说得对，我现在过来！”
曹焕其实对于明天要当面问沈利是有些紧张的，那可能将会是他踏入整个事件以来最接近真相的时刻，搞不好今天就睡不着了，在这档口上，谭北海的见面邀请却像颗定心丸一样让他突然之间平静了下来，感觉像是虽然自己眼前有千山万水需要跨越而过，但身边却一直有个人会陪伴着一样舒心。曹焕无法对自己此时的雀跃说不，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只拿了手机就飞奔出了大门。离谭北海家最近的公交车站也有一些路，谭北海顾及曹焕似乎没有坐公交车过来的经验，怕他不认识路，便告诉他自己会在车站等。曹焕刚叫了车就收到了谭北海的这条信息，纠结也没纠结就取消了订单。
能跟谭北海一起多走点路那岂不是更好？
曹焕甩着脑袋蹦跳着去坐公交了。有个期待的事情在眼前，这中间的等待过程就变得异常难熬，曹焕在车上的这一个小时里越坐越坐不住，刚才出门太心急，没注意看手机，现在想玩会儿手机吧，发现只剩百分之十的电量了，他只好盯着对面大爷摊开的报纸背面读上面的字来打发时间。
“三年前闭馆装修的湖心大剧院即将揭开神秘面纱：近日记者发现，湖心广场的围栏一夜之间全部拆干净了，原湖心大剧院的外围罩着一个巨大的长方体，距湖心大剧院宣布闭馆装修以来已过了三…………”
大爷扶了扶眼镜，舔了一下大拇指，搓了搓报纸边，将一页报纸翻了过来，曹焕被迫读起了下一页的短新闻合集。
“近日安湖市公安各分局展开平安安湖行动，其中经济开发区分局取缔了多家无证鞭炮厂，在取缔过程中，其中一家鞭炮厂的仓库突然爆炸，所幸无人伤亡……”
大爷这次看得有点快，曹焕才在心里默念了几行字他就翻了页，曹焕一看，翻过来的是一整页的股市，难怪大爷都没怎么看。这次等了有些时候，大爷依旧迟迟没翻页，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值得读这么长时间的新闻，曹焕只能把股市版上的公司名字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地一家家念过来。大爷一边看一边又是皱眉摇头的，连啧了三声后终于翻了页，待大爷翻完页抖了抖报纸，曹焕往上一看，好家伙，社会新闻一整版的沈利。
曹焕微微离开椅背，快速阅读着面前的报道，整篇报道的主旋律围绕着沈利这个高出身知识分子小舅子和郑盛这个低出身入赘姑爷之间的不和，展开了一场详细的家庭纠纷描写，结果就是最终导致了死亡事件，半点没提他协助贩毒滥用职权之类的事情，活生生把引起恐慌的部分都删了个干净，变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说上两句笑笑就过的八卦新闻。曹焕突然就明白为什么沈利家人跟放弃了他似的一直没出现，弄不好就是一直在搞这个，毕竟“纠纷”就只是沈利自己的事，一旦牵扯到“权利”方面，万一民众一个激动，这人肉那剖析的，搞得当局顶不住压力了，那可能沈家全家都要被起底。报道里连沈利初中班主任都采访了，挖出了他初中时甩水壶砸到同学鼻子的事，曹焕觉得要是篇幅允许，大概会连沈利几岁开始不尿床的都得往上写。曹焕正看到记者采访沈利大学同学的部分，突然大爷把报纸一收就起身要下车了，曹焕为失了这么个乐子叹了口气，转头往窗外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谭北海就在玻璃窗外朝他挥手，他指指前面，示意曹焕下车。曹焕愣了下，一看站名竟然已经到了，急忙跑到后门在司机关门前刹那跳下了公交，车站等车的人都条件反射地给他让开了位置，他落地不太稳，向前踉跄了两步，被谭北海抓住了手臂。
“脚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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