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北海比约定时间早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到了科长发给他的定位地址，这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咖啡馆，虽说是市中心，但这家咖啡馆的位置却是坐落在繁华街区的背面，人流稀疏，不过胜就胜在闹中取静，环境极好。咖啡馆里只有三桌客人，谭北海推开门走了进去，离门较远的靠墙一桌，有一个长发姑娘举起了手向他挥舞，谭北海朝那姑娘点了点头，走了过去，礼貌地先向她点了点头，不过他没打算坐下，原先是准备直接拒绝后就离开的。
“您好，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是想以工作为重，不想浪费您的时间，所以……”
“哎哎哎！等下等下！”那姑娘打断了谭北海的话，压了压手示意他赶快坐下，“你先坐下，先坐下。”
谭北海不明所以，见那姑娘一脸急切，只得缓缓拉开了面前的椅子，坐在了那姑娘的对面。
“看到外面那两桌了没？都是我家里人，你这马上就走人，我可就得被说死了。”
姑娘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连带着谭北海也不敢用正常声音说话，也小声地回道：
“说是我这边拒绝的就好。”
“他们要是能信，我还巴不得呢。”姑娘背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胸感叹道。“你可别误会啊，我也不想来相什么亲，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是我国外读书的时候认识的学长。哎，但我男朋友他喜欢音乐，自己有个乐队，还出过一两张专辑呢，他家里人开明，很支持他，我家里人嘛……你懂的，过于保守。不过你可别以为我男朋友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人，他在校成绩可好了，学金融的，现在还没毕业呢就已经拿到了好几个offer，他的打算是毕业后好好工作，业余玩玩音乐。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帮我个忙，待够半小时就成，后面的事不用担心，我来解决，绝对不会再次麻烦到你！”
人姑娘都这么保证了，谭北海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答应了下来，打算陪她坐满半小时。这姑娘也是个不怕生的人，一边偷偷观察着那两桌人，一边先给谭北海做了自我介绍，她也并不需要谭北海跟她一问一答，自己就在那儿自问自答地挺开心。
“我之前就听说过你了，我爸常在我耳边说你这好那好的，他觉得那么好怎么不自己嫁了啊。”姑娘玩着桌上的菜单立牌，突然意识到这么说不太妥，马上笑嘻嘻地跟谭北海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我没说你不好，你挺好的，一点都不像是个需要相亲的，话说你今天居然穿制服就过来了，进门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
谭北海朝她笑了笑，喝了一口自己点的桂花龙井，总让姑娘一人演独角戏，他也过意不去，于是搜刮了下脑袋，想找个话题。
“我有一个认识的人，也是你读的那个大学毕业的。”
谭北海听姑娘自我介绍说到大学时，就想到了余了。
“真的啊？！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名字是余了。”
姑娘原本还兴奋着的笑容在听到这名字后一瞬间凝固了，她慢慢地把背靠回椅背，脸上的表情渐渐转变成了一种既尴尬又不屑的复杂混合。
“她啊……她这么跟你说的吗？毕业，她那可不算是毕业，是被学校劝退遣返的吧。”
“你认识她？”
谭北海有些不解，余了的很多事到现在为止都遮遮掩掩的，现在乍一听到这么负面的信息，加上最近曹焕似乎与她走得比较近，自己家的黄榕和黄园生也好像与她有接触，不知道她会不会暗地里对他们做什么，一想到这层面，他不自觉地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那姑娘看到谭北海严肃的表情，顿时有些羞惭起来，以为余了是他朋友，而自己说了他朋友的坏话，她坐正了身体，掩饰性地喝了口饮料，尴尬地笑了笑道：
“不能说认识，只是知道，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姑娘越说越觉得自己不自在，她放下杯子，玩起了自己的头发，不去看谭北海的脸，继续道“哎呀，留学生圈子很小的，特别我们这学校，公认的难进，国人数来数去就那几个，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语言也是不是熟悉的语言，文化差异还那么大，人难免就会觉得……孤独，很多情绪都会随之放大，反映到表面那就是人特别容易抱团，本能地排斥不合群的。余了……余了她这种有着神一样履历的人，谁刚知道的时候不会觉得‘哇！’的啊，但是她跟我们不一样，首先待在国外的时间就长，不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活得挺自由的，我们这个小团体邀请过她几次她都不来，于是有些人就渐渐地开始酸她了呗。”姑娘叹了口气，绞着自己的手指，“其实说实话，包括我在内，有不少人是挺羡慕她那种完全不在意你们怎么想，想说不就说不的能力的，但羡慕归羡慕，要让我也像她一样还是做不到的，你不知道，开头那几年是真的很难生存的。总之，看不惯余了的那些人吧，本来在国内人生挺顺遂，不知多少人追着捧着，不知不觉就有那种架子在，余了这种完全不care他们情绪的人，难免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所谓的小团体意见领袖常常会在聚会的时候说她的不好，比如什么待的时间久就以为自己是外国人了结果还不是拿着我国护照啊，什么这个年纪就读博是不是用了什么肮脏手段啊之类的。另外还有其他很多很难听的话……刚才我也说了，那种环境下任何小情绪都会被放大，总是听到这种坏话，连本来不参与的人都会为了获得认同感而开始主动编造一些不好的事情来说。所以其实余了的任何事，在我们这个留学生圈子里都会得到快速传播。去年10月底的时候吧，有一批仪器送来余了在的那个实验室，她也一起去接的，然后那个物流公司的人开车走后，在半路上因为刹车失灵出了车祸，当场死亡，是个国人，没记错的话这事国内还报道了呢，而且会闹那么大，是因为死的那个人其实是个一直没抓回来的境外在逃人员，收受贿赂的好像！警方调查到的事故原因是车辆故障，说是刹车的那个什么电线还是啥的被人为地用刀切断了，物流公司坚称每辆货车出发前都会进行全面检查，还拿出了检查单，不知道真假，反正警察是信了，他们后来来学校查了监控，发现在学校车库卸货的时候余了曾经上过一次车，听说余了解释说的是当时那个人叫她先把车上的签收单签了。就这什么人证物证都没有的情况下，也断断续续地审了她快半年，最后因为证据不足，再加上这个物流公司被查出来违规操作，对人员的证件审查不严格，就放过了她。算起来余了本来今年可以博士毕业的，这一拖肯定要延毕，再加上这事不清不楚的，学校觉得影响不好，就把她劝退了。说明下我没也是听别人讲的啊，其中有没有虚假夸大的部分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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