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曹焕单独面对谭北海他是不太愿意的，除却他俩都属于老一辈眼里的年轻一辈，但谭北海本身外貌条件更好气场又大，曹焕不太喜欢被比较，结果又往往被强制性压制外，可能还有谭北海那股问问题要问到底的认真劲，总让周围人都觉得自己活得是不是太随便了些的原因在。谭北海刚开始自己跑案子来中心时，曹焕出于专业责任解答过几次他的疑问，可每次答到后面脸都笑僵了，他还一个劲儿地问不停，后来曹焕实在有点受不了，就把这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法医接待小姐姐，他逃避似的想着反正自己是技术人员又不是服务人员，就安安心心躲在后面好了，从此都单方面地跟谭北海划了一条无形的三八线在那儿。
曹焕站在主任室门口都能听见叶怀国爽朗的笑声，也不知道主任到底有什么天神之力，竟然跟一句话不把你天聊死就不甘心的谭北海聊天，都能聊这么开心，他整整白大褂，敲响了主任办公室的门。
“请进。”
门里传来了叶怀国清亮的声音。
曹焕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谭北海站了起来，朝他点了点头，曹焕也只得点头，露出个营业性微笑，示意下友好。
“小曹啊，谭检察官等你很久啦，点名了要你帮忙解答意见书内容呢，我刚才看过了，你写的意见书啊越来越好了，用词严谨，表述简介准确又不失数据支撑，小曹你现在也能挑起大梁了啊，去年让你直接考高级职称真是明智之选，才不到一年就已经有能力可以跻身我们中心的主力军了啊哈哈哈。”
叶怀国走过来搭着曹焕的肩膀，把他带到谭北海边上，颇有种我儿子不错吧，给你看看让你也感觉感觉的架势。曹焕被自己这想法寒了一下，愣是在离谭北海三步远的地方不肯动了。谭北海看了看曹焕那跟突然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定住的脚，抬头笑笑，跟叶怀国道别后就跟着曹焕来到隔壁会议室里。曹焕从会议桌抽屉里抽了张白纸出来，再将口袋里的笔放在桌上，端正坐好朝向谭北海。
“说吧，哪儿有问题，我给你当场演算一遍。”
谭北海倒是站在门口没动，他抬手看了看手表，问了句无关的话：
“你要不要先吃饭？”
“什么？”
“中饭。”
曹焕不敢相信地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早上八点半，早餐还囤在胃里没下去呢，难道谭北海跟他所处空间的时间流动有差异？
“等会儿没有时间给你吃了，我们要从鹤鸣路小学到长柳苑工地都走一遍，沿街有监控的一个个都要调取，中午要去鹤鸣路小学询问五年级五班的同学，今天是星期五，他们下午都是兴趣活动课，我估计问完怎么说也要三点左右了。”
谭北海还在报着行程，而曹焕越听越不对，不得不打断了谭北海道：
“等等等等等等，谭检察官，你不是来问意见书相关的吗，你报你行程干嘛？不对，你刚才说……我们？”
“嗯，我们，现在你先给我解答下意见书上的一些问题吧。”
谭北海一边走向曹焕，一边从档案袋里抽出那份白封皮的意见书，曹焕则整个人还处在迷糊当中，没理解过来。
“等一下！什么我们！我也要去？为什么啊？我还得工作呢！”
“刚才我已经向你们叶主任帮你请过假了，叶主任说刚好需要锻炼锻炼你，不然整天就窝在实验室里，能力提升有限，想当年他们可都是上山下乡到处跑案子的。你放心，是带薪的。”
曹焕已经呆了，说实话他确实是习惯了中心到家两点一线朝九晚五做五休二的日子，突然要到处跑难免心中有抵触：
“不是，我们两个系统吧，这样混在一起好吗？”
“嗯……”谭北海还认真地想了一下才说道，“你们不属于什么系统的吧？”
曹焕觉得有一口血堵在喉咙口要吐不吐，这简直就像是本家孩子指着外姓子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是我们家的一样。
“为什么……是我呢……”
“这个案子的三份鉴定意见书里，有两份你主导一份你参与。”
言下之意不找你找谁，曹焕算是明白了，这是来找免费劳动力了。
“那……你没下属之类的吗？”
“他们在查郑盛。”谭北海又抬手看了眼手表，“公检法一家亲，不要把自己置身事外了。首先关于这份意见书我有些疑问……”
刚才还把我们踢出系统呢，这就一家亲了。曹焕闭闭眼，算是暂且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谭北海真的是跟高中生问老师题目一样，活生生让曹焕调出了档案中的检测结果图，白纸黑字地演算了一遍PI值，曹焕在这半个小时中愣是被带着再次感受了一遍高考前夕那种争分夺秒的紧张气氛。
“走吧。”
就在曹焕还没从这氛围中走出来的时候，谭北海已经收拾好东西站起来等曹焕一起去实地调查了。
“啊？啊？”
曹焕猛地站起身，突然想起来自己还穿着白大褂，他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我在门口等你。”
谭北海说完也不等曹焕回应，径直走出了会议室向中心大门走去。说真，曹焕一毕业就来了中华公义司法鉴定中心，碰到的上司、老师不是退休的就是退休的，工作能力确实都没得挑，但是毕竟年纪在那里，全部都是慢工出细活派，他这是第一次碰到像谭北海这么雷厉风行的，上一件事和下一件事无缝连接地干，不得不说，在舒适圈待久了，甫一踏出圈，曹焕就感到了疲累，但是突破现有生活框架的任何事都能让年轻人心中的冒险精神蠢蠢欲动起来，曹焕也不例外，他能感觉到疲累的深处正有粒火星在噼啵作响。一出大门，北风就呼啦地迎面向曹焕扑过来，冷得他打了个寒噤，他左右看看都不见谭北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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