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场是大群戏，定在了上午八点开拍。
一群人从早起六点钟就开始来回的搬道具、上妆换戏服。
这一场也是林深和瑞蓝初见的场景，开拍了这么多天以来，两个人才算是第一次对上了面。
沈一灵上的是戏妆，浓墨重彩，宫装繁复。
这幅出场戏妆容画下来需要近一个小时，于是他比旁人更早起了一会儿，早早地到了化妆室。
等他换上衣服，系衣带的时候，才听到门外顾瑜的声音传来，在一众东忙西走的喧哗声里依旧沉而清晰：“沈一灵呢？怎么没看见他？”
王姐应一声：“刚刚化完妆，在换衣服呢。”
沈一灵顿了顿，推门出去，理着衣领，看一眼椅子上坐着的人：“找我干什么？”
顾瑜借屋内昏暗的灯光在镜子看他，淡定且嚣张：“怎么，问问都不让啊。”
王姐一头雾水，还以为俩人在闹别扭，笑着说：“你们俩关系真好啊，天天打打闹闹的。”
沈一灵扯扯嘴角，瞥一眼镜子里的人，转身出去了。
顾瑜竖着耳朵，等听到了关门声才猛地一扭头，盯着合得严密的门，皱眉小声骂了句操。
王姐急忙开口：“哎哎哎你别动啊正上着妆呢！”
裙摆又沉又重，凤冠也压得人肩膀疼。
沈一灵提着衣服，在清晨的凉风里走了一路，竟然硬生生闷出了汗来。
拍摄地在B区，收拾完走过去还需要五六分钟。
周围全是在搬东西的场务，东吆西喊闹闹腾腾的。也不是没有人看见他，却只是瞥一眼就转身走了。
毕竟一个三线小配角，又是新人，值不得一个帮助。
沈一灵也没叫人，沉默地绕过喧闹的人群，顺着小道朝拍摄区走了过去。
“一灵！”
后面有人叫他，听声音有些熟悉。
江柯三两步跑过来，抬手把他的凤冠摘下来，笑着说：“这个太沉了，我先拿着，等你到了地方再戴，走吧。”
沈一灵愣了一下：“谢谢。”
江柯摆摆手。
林深是戏子，出场自然是在戏台，两个人走到半路就看到了拍摄街道边阔木深院的戏园子。
进门的时候，刘导和副导编辑三个正坐在摄影棚里聊天，周围除了忙活的场务，还没多少演员到场。
大概是沈一灵这一身实在太过显眼，刘导一眼就看见了他，招手：“小沈！过来这边！”
沈一灵刚要过去，就被人扯了下袖子，他回过头。
江柯松开手，小心地把凤冠给他戴好，眨眼：“加油。”
“没错没错我也觉得这个算一个亮点！”
“不好吧？咱们这是正经剧……”
“这么拍怎么不正经了！剧本里又没有点明！再说了，人家原著里可还明显能看出来……”
“没错！要是电影出来之后把这一点‘润滑’作用去了，外面估计又得骂咱们不尊重原著了！”
三个人正争论得有些脸红脖子粗，见沈一灵过来才歇了劲。
刘导咳一声，招招手：“小沈啊，是这样，你有没有看过《一段月》的原著？”
沈一灵迟疑点头：“看过。”
“那你对瑞蓝和林深的关……”
“行了行了少转这么多弯！”编辑打断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沈一灵，“这么跟你说吧！我和刘导都觉得，林深对瑞蓝不只是战友情！他是存了一些暗恋的……”
沈一灵刚愣了下，就听见副导又匆匆打断，一脸不赞同：“我觉得不行，这两个都是男的怎么能拍感情戏！”
“所以我才没把这点写进剧本里！”编辑哼一声。
他又看向沈一灵，解释道：“我们是这么想的，林深暗恋瑞蓝这个事，我们现在只跟你说，不跟顾瑜说。等到拍戏的时候，瑞蓝、也就是顾瑜，他是从头到尾真完全不知道暗恋的事。
这样一来，不管是剧本、还是电影最后出来的效果，都没人能从这里做同性的文章，你能理解我意思吗？”
沈一灵沉默片刻，点头：“明白了。”
副导叹了口气，没再开口。
“还有，”刘导补充道，“这件事就只有你知道，上镜头的时候也要注意隐晦。”
“……好。”
等商议完，回到休息处去酝酿的时候，沈一灵忍不住皱起眉。
他本身学的是德语专业，来演戏本来就是零水平起步，要想段时间出好效果，唯一的办法就是“共情”。
即，拍戏的这段时间内，把自己的灵魂完全压下去，再填满林深的血肉。
然而……林深暗恋瑞蓝。
瑞蓝就是顾瑜。
换句话说就是，他要去暗恋顾瑜。
一想到这个关窍，沈一灵迅速闭上了眼。
前几天刚识别完性向，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一点念头，竟然要借拍戏的苗头再故意生根发芽。
他眯眯眼，看着隐约泛起的天色，盯得眼睛发酸了才收回目光。
“你坐这儿干嘛呢？”
身后忽然传来顾瑜的声音。
想什么来什么。
沈一灵僵了下，抬眼看他，顿了顿，没有说话。
瑞蓝是以德国归来的军火商人身份为掩饰投入情报局的，今天这一场戏，拍的正是他在戏园与日本军官交易时，正撞上日军追捕女主苏月的场面。
于是这场戏顾瑜就没穿军装，一身衬衣长裤，眉眼沉冷，鼻梁上还架了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
沈一灵半晌才移开视线，皱眉：“在想剧本。”
顾瑜朝场内看了一眼，推推他的肩膀，等人让出位置，才坐到他身旁，一脚蹬上对面的破台阶，低低哼一声：“少爷好心安慰安慰你，不要紧张，当你自己是林深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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