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黑色的矫健身影，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回到了孟府的西厢院子。
见孟晚歌回来，莺儿立时迎了上来：“你前脚出去，老头儿那边的信就到了。”这两日莺儿也没有歇好，眼下已经有些见青了。
“嗯。”孟晚歌应了一声。
前一刻，若是盼到了“天机阁”的消息，想必她也会和莺儿这般如释重负吧，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心境竟已大不相同。
此时，听到“天机阁”有了消息，她只觉得心头没来由地一沉，待她换了夜行衣出来。见莺儿还是殷殷地候着，这才补充了一句：“信上怎么说的？”
“老头儿说得了消息，这信道许是暴露了，这才连夜撤了出去，这几日明城里似乎是有些暗涌，老头儿让我们权宜行事，这一个多月只怕先不联系了，新的信道建起来也需要时间。”莺儿像蹦豆子似得说了一大串：“可吓死我了，我就说嘛，老头子哪里这么容易就着了道儿了，不过这明城里还真是不太平。”
说完，见孟晚歌面上淡淡的，不由得一个愣怔。
“小姐……”
“莺儿你今年是十六吗?”
“什么？”莺儿本来想问句什么，话到嘴边，却被孟晚歌打断了，急得她直跳脚：“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你这突然一问，倒把我原来的话搅糊涂了。”
“你今年是十六么？”孟晚歌执拗地又问了一遍。
莺儿这才再次回神正色看了她一眼：“是啊……”莺儿的声音里满是不解，她本想再问，却被孟晚歌突然沉下来的脸色骇到了：“可……可是今日遇到了什么事儿？”
她原本也是吊着一颗心的，可见了老头儿的书信，又见孟晚歌好端端的回来了，心里自是松了不少。
如今，方觉出有些不对来了。
可孟晚歌却摆了摆手，满脸疲惫之意，轻道了一句：“能有什么事儿？这老头行事倒是越来越周全了，还嫌我们在明城不够烦么，白白折腾我这一遭，想来，你在信道里遇到的人自是老头儿所谓的暗涌了，他既先一步撤了，想必也知道对方是是什么人，自也论不上我们操心了。”
“是啊，且歇着吧。”见孟晚歌已经神如常，莺儿便也不把方才那个莫名的问题方在心上。
“离放亮还有些时辰，你再去打个盹吧。”孟晚歌揉了揉眉心，眼中也多了一层困乏之色。
莺儿便不再多说什么，自行退去歇了。
莺儿走后，女子原本睡意渐浓的眼眸却又渐渐清明起来，慢慢的还有些哀戚之色。
是啊，莺儿今年恰恰十六岁！
现在细细想来，这些年，“天机阁”陆陆续续冒出了许多后起之秀，最小的便是如莺儿这般，就是年长一些的也至多不过二十出头，这些搁在往日她都不曾放在心上，如今想来，这会不会是范通成为阁主之后可以在培植着自己的力量？
那么莺儿呢？
孟晚歌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摇了摇头，似乎是希望通过这个动作将自己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所有想法赶出去。
她太累了，还是好好先睡上一觉吧，现在的自己已然没有了任何思考能力，这才看什么都疑神疑鬼的。
就算范通真有什么阴谋，莺儿定也是不知情的，她那种大大咧咧的性子，哪里像是能藏住事情的样子？
转眼，已到四月初一。
眼看，离孟晚歌与皇甫渊的大婚之期已经不到七日，大晋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西北凉州春旱之情渐重，灾民都有了躁动之象。三皇子皇甫朗送嫁归来，入得凉州境内，恰逢遇上灾民暴动，被困在凉州寸步难行。
西北多旱情，像凉州等地几乎年年入春都会遇上大大小小的春旱。若非旱情特别严重，一般都不会惊动圣听，都会由各州府先行调粮赈灾，等消息传到皇帝那里灾情多半也已经被控制得差不多了。
今年的西北旱情也是一般，先前也未听奏报说旱情又多严重，自是有各州府郡县先自行处置之中。
谁知，入了四月的第一日，呈上来的奏报却已是“春旱天地昏，日色赤如血。”还不等这边朝廷有时间给出应对之策，三皇子却已入了凉州，被围困在了灾民之中！
天子震怒！急令东南二路的谷仓各调粮十五万石前往西北赈灾，安抚民心。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还不等赈灾的粮食运至，凉州下属一个小县的县令，因在镇压灾民暴动的时候引发了流血事件。
原本情绪渐渐被安抚下来的灾民，再一次群情激昂！
那县令姓赵名备，调任该地为县令三年，眼看任期已满，返京述职之后恰在这次升迁的官员名单之中。
听闻，朝堂之上，皇甫昊将灾民暴动与那赵备的升迁之请两份奏折都直接砸到了孟铸的脸上！
只因为这赵备的升迁正是由孟铸钦点做保。
按理，一个远在西北的县令的仕途能得堂堂左相的提携，那搁在往日几乎可说是莫大的荣耀，可如此非常时期，孟铸险些就被扣上了一个结党营私之罪！
一个西北小县令，何以与朝堂上的左相有所干系！
其实，这事儿，孟铸还真有些吃了哑巴亏，人人皆知左相素不喜与士族官吏往来，倒是和寒门弟子多有亲近。因此在寒门学子之中多有威望，他之所以举荐这赵备恰是因为无意之间见到了一张由赵备所绘的南水北调的蓄水图纸，闻得那赵某人也是寒门出身，这才临时起了惜才之心。
这南水北调恰恰为的就是要解决西北一带常年以来无法根治的旱情。
谁能料到，这赵备偏偏就是栽在了赈灾一事上。
因为孟铸在朝堂上挨了天子训斥，连带着这几日整个孟府都处在了低气压之中，府里上上下下虽都在何管家的调停之下准备着孟晚歌大婚之事，却是难见喜气洋洋的欢庆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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