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孟晚歌和莺儿进到内堂沐浴的地方才发现不但热水，就连换洗的衣衫也已经齐备了，一件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 。
孟晚歌指尖轻轻滑过衣裳，那上边纹饰华贵，乃是上好的锦缎，确不是她身上这件普通的粗布襦裙比得了的。
她拿过那裙子放在手中端详了好一会儿，才笑道：“绿色倒是清雅，只是这一色，还真是不常穿。”
“我瞧着挺好，老头儿不也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该多穿些鲜艳的衣裙?”莺儿面上神色娇俏，眸子里却已升起了警惕之色：“依我看这孟府里也就衣裳好看了，这府里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
“哦？”
孟晚歌褪去衣衫，整个身体都没入了热水之中。这一路而来所有追杀奔逃虽是演戏，却也是真需要去去辛劳。
这水温倒是极合适的，泡得人通体舒泰，水中升腾起的热气，隐约有一股淡淡药香，有宁神定气之效。
“这孟相若是关心你的生死，就该亲自来迎，再不济，也该安顿下来先好好休息，这早朝完了就要见，是几个意思？”
孟晚歌但笑不语。
莺儿继续说道：“真是只把你当做联姻柔然的棋子了么，半点骨血亲情也不念？”
“兴许……还真被你说对了一半。”
孟晚歌被弃在灵州十六年，今朝有幸回府可不就是缘起联姻柔然。
“说对了一半？”莺儿不解。
“我回明都，就是完成联姻柔然的一枚棋子。”孟晚歌笑着看了莺儿一眼，接着说道：“至于，这其中，还是否牵涉骨血，可就不好说了。”
若不是孟铸，那惊动“天机阁”的人，又会是谁呢？
罢了，再待片刻，先见过这个孟铸再说！
等孟晚歌梳洗完毕，再入内堂，徐嬷嬷已经备下了几样精致点心，候在一边了。她主仆二人简单用了一些，晚歌就打发莺儿也去换装，自己则由三个小丫头上妆。
这一切将将妥当，何正也已经候在门外，等着带孟晚歌去见了。
这漫长的一夜，终是放亮了。
孟府的府邸不大，这正堂倒是不小。
孟晚歌一入正厅便是这个感觉，这厅里除了孟铸，还有他的原配夫人李氏以及孟辉，孟刚，孟杰三位公子。
算上后进来的孟晚歌主仆以及何管家，统共不过八人。
“女儿拜见爹爹，母亲。”还不等屋里任何人开口，孟晚歌已在莺儿的搀扶之下，给孟铸和那李氏行了一个周全的万福礼。
“起来吧。”倒是李氏先开口应了一声。
“晚歌问三位哥哥安。”孟晚歌虽是依言起身，却又是一福，这一次却是对着孟府的三位公子。
“妹妹客气了。”开口应声的是孟府的二公子孟刚。
这府里的三位公子，长公子孟辉跟在父亲身边供职在朝堂之上，三公子孟杰得了母亲的偏爱，不爱仕途，谋了个皇商的营生。唯这二公子，爹不最亲，娘不最爱，只做着个县丞的闲职，人倒亲厚些。
“抬起头来，叫我瞧瞧。”李氏再次开口：“还是女儿好啊，就算是养在了灵州的别院里也是一样的水灵，这礼数周全，果然是我相府里的千金。还是柳家妹子的福气好，老爷，您说是不是？”
这李氏也生过两个女儿，只是都是未至满月就都夭亡了。所以她这番夹枪带棒的话里也有着那么一分真意吧。
“晚儿，你近前来，听何管家说，你路上遇到了歹人？”大约是听到夫人言辞之间有意无意提起了柳扶风，孟铸有些不快，出声的时候虽是询问孟晚歌之意，但更多的却是警告李氏闭嘴。
“路上是遇到不少流寇。”孟晚歌话说了一半。忽的就是一阵急咳，莺儿上前给她抚了好一会儿的背，这才顺过气来，这才继续说道：“幸而家中护卫忠勇，拼死相互，女儿这才保全了性命。”
“身子怎的这般孱弱？”孟铸皱眉，“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孟晚歌依言抬头，这才正面打量了孟铸。
这孟相不过三十有六，这面相上却似乎要再老上十岁，不知是不是眉眼之间太过严肃所致，虽是文臣，脸上倒有一股武将的肃杀英武之气。
“这眉眼……和你娘还真是有几分神似。”
孟铸叹了一声，眉心一蹙，似乎有那么些愧疚的意味。
孟晚歌抿了抿唇，不敢接话。
倒是李氏又一次开口：“老爷若是舍不得，不如去向皇上求个人情，这和亲之事，再觅个人选？既然这么千里迢迢从灵州来了，不如今后就养在身边吧。”
凭心而论，这李氏虽是武将之后，除了说话尖酸刻薄些，这轮姿容倒是不差，这脸上施了粉黛，更是瞧不出已是生育了三个孩子的母亲，
“晚儿……”孟铸叹了一声：“这次召你进京，是为和亲一事，你可知晓？”
“女儿知道。”
“你路上遇刺一时，我今晨早朝已经禀明圣听，自会有人详查的。”
“爹爹费心了。”孟晚歌仍是谨慎小心，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并不多言。
“今日我是想问你一问，对于和亲柔然一事，你可有什么想法。”孟铸既听出了自己女儿言辞间的生分，也听出了她的怯懦与害怕，倒还真是有些不自然了。
“和亲柔然，乃女儿之幸，但凭圣上与爹爹安排。”
孟铸微微一愣，总觉得这话里别有一番意味，细细一品，似乎又挑不出任何的错处，他与这个女儿这些年来并无相处，也就更见生分了。
“这柔然的使臣尚在路上，待着和亲的诏书下来，怕也还要月余，你先在西厢安顿下来吧。想必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孟铸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再多言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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