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舟醒过来了。
一切如他所料，他还在Cancun那间客房的床上。
许绵呢？
他猛地坐了起来。幸好，幸好第一眼就找到了抱膝坐在床尾、红着眼眶的青年。不再是梦中那个轻松、惬意、摸不透的新郎，也不再有突兀的调笑和肆意的举措，但他清楚，这个疲倦的许绵才是真实的许绵。
他们相对无言，许久，李同舟才沙哑地先开了口，“消气了吗？”
话音未落，一夜没睡、强忍复杂心绪的许绵按捺不住，哽咽道，“我没生气，对不起……”
李同舟刚要阻止他，许绵别开视线，发泄似的一口气说了下去，“你刚入噩梦我就后悔了，我其实明明知道的，小厉、我，都不是你的错，我却……对不起，我……”
这次不等许绵自责完，李同舟果断掀开被单，快步上前，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许绵瞪大了红肿的眼睛。
李同舟松开，又一点点往上，仿佛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轻吻在他的鼻尖、脸颊和眉心，“我说过的，你对我做任何事，都不用感到抱歉。”
擦拭掉许绵眼角的湿意，李同舟温柔地笑了笑，“你不是还在我身边吗？”
“你……”
许绵说不出口了，他伸出僵硬的手臂，抱住爱人，将脸埋在了他怀念的臂弯里。
李同舟帮他补全了没道完的疑问，“我担不担心噩梦是真的？”
许绵闷闷地点了点头。
李同舟像哄着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摇晃着怀里的许绵，“不担心。”
“为什么？”
李同舟的低笑从他头顶传来，“如果失去了你，等我死了，一定还残有执念。无非就是被送到噩梦村，从头再来而已。等我再升到辅佐官，我还会找到你，追求你，让你不得不接受我。”
大辅佐官的口吻，是前所未有的霸道，“许绵，你休想摆脱我。”
许绵对此的回答，是逐渐无法抑制的低泣声。
柔和的晨曦透过凌晨的薄雾，照亮了这间沉寂了一夜的屋子。
许绵终于在李同舟的安抚下，停止了失控的宣泄，他抬起头来，使劲搓了搓脸，“我以后都不会……离开你了。”
李同舟没有立即回话，他吻了吻许绵无名指的戒指，“可是我改变主意了。”
“？”
“你不是想去欧洲某个小地方，随便找个小教堂结婚吗？”
噩梦里的那段协商，既然出自许绵的手笔，八成就是他真正的想法。
许绵没想到李同舟忽然提到这个话题，“是，没错。”
“你这次想怎么来？”
许绵在独醒的漫漫长夜，早就规划好了，“我回噩梦村，选择普通人的一世，然后我们……”
瞥见李同舟似笑非笑的脸，许绵慢慢把后面的“去欧洲某地，悄无声息地旅行登记”咽了回去，“我们在柏锦市大张旗鼓地办？”
“不用”，李同舟劫后余生般地，用力拥着他，“我也不想别人占据我们最重要的一天。”
许绵猜不透李同舟的想法，“所以？”
“你先睡，醒来再说。”
许绵想起前一晚李同舟入睡前，他也是这么提议的，不免有些心虚，“我不太困……”
“不困？守了我一夜还不困？”
男人的眼睛眯了起来，那双一贯很温和的眸子，流露出难得一见的危险，“既然不困，我正好有件事要跟你探讨。”
一只手掀开了他皱皱巴巴的T恤，许绵被摸得有点痒，连忙摁住了作乱的手指，“我困！”
男人心满意足地把他抱上床，帮他理了理凌乱的额发，“睡个好觉。”
李同舟要做什么呢？放松下来的许绵，眼皮越来越沉重了，在最后一丝清明里，他看见李同舟正在和人通话，语调严肃、语速稳健，似乎在布置着极其重要的任务。
他隐约抓到了一些片段，但却无法在混沌的脑海里将它们重组，终归没出息地，在那声声令他安心的话语里，追随安逸的睡眠而去。
等他再度醒来，他一下子愣住了。
客房的衣柜外，挂着一套笔挺的西装，甚至连领结，都规规整整地搁在那儿。发现他醒了，已经穿戴完毕的李同舟走近，“起来吧，小懒虫。”
许绵再看李同舟，情不自禁地夸赞了一句爱人，“你好帅啊。”
身着同款西装的李同舟，一边挽着袖口，一边微笑着亲吻他的额头，“换衣服，我带你去结婚。”
“什么？”
“我改变主意了。”
许绵本想反驳，他完全可以说，欧洲那个教堂，他向往已久；他也可以质疑，结婚不该在最完美的状态下吗。
但他凝视着李同舟熠熠生辉的眼睛和那张始终能让自己怦然心动的脸，这样的反驳无论如何都无法表达出口了。
他倏地觉得，李同舟的决定也不错。只要最爱的人出席，哪里结婚，何时结婚，仿佛都没那么重要了。
想通了后，他大大方方地脱了衣服，揪住男人诱人的领带，亲了亲他的喉结，“遵命，我的新郎。“
这是Cancun一天里最好的时间了。暴晒的日头刚刚西下，午后四点多的浪花比早晨泛白的色彩显得更为浓烈，一群羽毛圣洁的海鸥鸣叫着冲向更远的大海。
许绵穿上西装，有些紧张地从客房走出来时，他发觉李同舟不知何时，已经架好了摄影机，“这是？”
“把你今天的样子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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