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度过了堪称模范的蜜月。
李同舟曾驻扎过欧洲，许绵留学前也曾代表学校参加过当地的夏令营项目。他们故地重游，去老电影里提及的检查站拍了标准的游客照，到拆除的旧墙边阅读当年的风云突变，穿梭在一座座代表忠诚、信仰和勇气的墓碑间，徘徊于丰富多彩的博物馆群里。
兴许是新婚的影响，旅途中的许绵放得非常开。
他主动请求路过的行人帮他们拍下牵手的甜蜜合影；在旧墙根的留言板涂了“李同舟和许绵夫夫到此一游”的稚拙宣言；购得了一幅命名为“晨辉中的爱人”的临摹画，在画布的背面随手勾勒出李同舟的轮廓，添了个逼真的吻痕，赠给了满脸柔情的伴侣。
李同舟被塞了束许绵趁他不备买下的黄玫瑰，又是无奈又是宠溺，“你是在抗议我那天‘当然能更开心’的说法吗？”
许绵笑眯眯地揪落了几片破碎的花瓣，把一株花理好后，插在男人风衣的口袋上，“我想给你创造更多美好的记忆，不行吗？”
不等回音，他凑近舔舐着男人的喉结，低声如塞壬的歌谣，“这样，你就永远都没法忘记我了啊。”
毕竟是李同舟认定的人，除了放任对方还有什么办法呢？他轻吻青年的头顶，哑声回复，“已经没法忘记了。”
诚如许绵说的那样，他让这趟行程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李同舟难忘的片段。
甚至在即将结束假期前，许绵还拉住了李同舟的衣袖，“李先生，和我去个地方？”
法定伴侣说什么就是什么，被奇袭的李某人当然没有权力反对。
等他们慢悠悠地到了地方，李同舟也不免有些诧异，“没竣工的地铁？”
“是啊，咱们每天从酒店出发，都会路过这里”，青年不知道打着什么注意，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同舟，跟上我。”
他们绕过一小片泥泞的土壤，看到了一块描绘不同肤色、不同年龄、不同国度、相同或不同性别的人纵情相爱的喷绘。
许绵指了指最下方，“你也签名吧。”
学过多种语言的李同舟读懂了，那块喷绘的主题词是——“缘分上门的方式千奇百怪，但爱永远殊途同归。”
李同舟笑了笑，顺着小朋友的指挥，把名字签了，“你很赞同这句话？”
“你送我门上的缘分还不够奇怪吗？”
李同舟不得不同意，“确实。”
被肯定了的青年蹬鼻子上脸，“所以，你这个最有利的佐证，专门过来支持一下睿智的艺术家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李同舟温柔地看着他，很忽然地表白道，“我爱你。”
一下子怔住了的许某人，还没来得及给予合适的反击，就被微笑着的男人拥在怀里，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一个并不过分的吻。
“喂”，他的脸在周围人的起哄声变得红润起来，“快回家了。”
“嗯？”
“回家”，他贴在男人的耳畔，又轻又快地吹了一口气，“我们慢慢继续。我还有更大的惊喜……送给你。”
李同舟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啊，有许绵在的世界，本该如此。
他会随时随地因为伴侣某个出乎意料的举措、某句直截了当的话而失笑。
他会安心地享受每个充斥着柴米油盐醋的平淡又静好的白日与黑夜。
他也会偶尔失控，放纵自我，沉浸在爱人的动情中。
他本该一天比一天更开心地，到老。
可是，日子是从哪一天开始变化的呢？
大概是从许绵找到了工作、频频出差吧。或者更早，从他们刚刚结束了晴空万里的蜜月，抵达大雨连绵的柏锦。或者……是从李同舟醒来的一刹那，许绵蹲在Cancan的那块地上收拾行李，抬起来一脸平静与冷淡地看向他的时候。
一切都变了。
许绵开始经常失去踪迹。李同舟手机里的最新讯息还停留在四天前，许绵简短又疏离的一行字“平安抵达，忙，暂不联络”。
李同舟向来尊重他的伴侣，起初在暂时丢失和许绵的联系时，他还可以耐心地等候，确认对方收工了，才会拨过去电话或即时视频。
后来，随着许绵出差失联的时长拖得越来越久，他也会忍不住发讯息去追问，“几点结束”，又或是，思念突破了他能承受的极限，“方便让我过去吗”。
上一次，许绵半阖着眼睛沉浸在两人的接吻中是什么时候？上一次，把他锁在怀里肆意占有是什么时候？上一次，伴侣专注地望向自己、饱含深情地说着悄悄话，又是什么时候？
李同舟在黑洞洞的深夜里倏地惊醒。下意识去摸身边，却依旧是渐渐习惯了的冰冷。
他曾经发过誓啊，在每个太阳升起的清晨，他都要拥自己的这颗小太阳入怀，可是，如今有多少个清晨了？他的身侧，没有许绵。
和许绵好好谈谈吧。
三天后，就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了。许绵离开前曾说过，他预先为李同舟准备了一份大礼，务必要庆祝这个对他们而言都异常重要的节日。
李同舟百年一遇地早退了。
许绵是下午五点落地的航班，但当他捧着一束郁金香，满怀期待地赶到机场后，却得知这趟飞机途中不巧遭遇特大暴雨，被迫降落在了半路。
李同舟对这种阴沉的天气本就有阴影，当即拨出了熟悉的号码，“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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