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房间已经没有什么可探究的了，许绵标注了几个尺寸，转头又走进了妹妹的卧室。
姐妹惯用的家具风格倒是基本一致，只是相对于姐姐屋内大量的“留白”，妹妹这里显得更活泼一些。
床脚摆放着一溜机械玩具，床头柜立着一幅完成了一半的复杂拼图。书架包含的类目十分丰富，从推理小说到冒险传奇，从星空图鉴到地方游记，姚和兰看书的口味极其繁杂。不过，像是验证姐姐早先的讲述，她对园艺并不如姚和青那般投入，整个书架都没有生活家居类的图书。
许绵的目光巡视着一排排书脊，直到最高层一本旧笔记本抓住了他的注意力。那个笔记本貌似中规中矩，和如今中小学里售卖的练习册没有什么区别，它挤在《校园深夜怪谈》和《中学生概念作文选》中毫无违和，但许绵本能地觉得有些怪异。
毕竟，谁在25岁这个年纪，还会把15岁的练习册和课外读物，保存得这么小心呢？连封面都没有磨损的痕迹。
《校园深夜怪谈》扉页写着“致独一无二、勇敢坚决的小兰——方”，笔迹有力工整；《中学生概念作文选》扉页则写着“赠方哥：我顺利入选，你功不可没”，笔迹洒脱飘逸。
许绵打开笔记本，和《中学生概念作文选》扉页的笔迹一致，内容缺乏规律，更像是主人随手写下的脑洞，虽然好几处想象力着实迷人，却受限于作者耐性不足，思维又跳跃，大多没有结局。
翻着翻着，里面原本夹带的照片掉了出来。它大约拍摄于**年前，地点就在姚家大门前，姚家姐妹彼时还身穿高中校服，一人拘谨地双手交握，另一人开怀地挥舞着手臂，分别站在两边，相片中心则立着一个白杨一般挺拔帅气的男孩，他推着辆自行车，看起来年龄与她们相仿。三人都冲着镜头露出了绚烂的笑容，大方挥洒着少年专属的天真和朝气。
许绵将照片翻到背面，“和青 洪年 和兰 摄于秋季开学前”。
洪年？许绵将笔记本物归原处，想到那本《中学生概念作文选》的扉页……方洪年？
姚和兰将两人互赠的书和这张老照片保留了多年，孩子的父亲会不会就是这位“方哥”呢？照片看上去是长辈拍摄的，既然长辈亲切地拍了三人的照片，还写下了“洪年”，想必他和这家人很熟悉吧？熟悉到何等程度，会不会就是这条胡同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呢？
“还好吗？”许是他站在桌前出神的时间太久了，李同舟叩了叩敞开的门，轻声问道。
许绵回头望向他，却发现爱人还站在门外，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一个许可。他不觉有点好笑，朝对方伸了伸手。
李同舟走近，许绵立刻揪住了他的衣领，靠过去用了点力，咬住了他漂亮的下巴，“惩罚你。”
李同舟挑了挑眉，“理由？”
“对男朋友过于绅士。”
李同舟虚心接受，欣然被罚。
许绵将刚才捡到的一株干花插在了爱人西装口袋里，装做一副肃穆的模样，“我希望，你下次关心我的时候，不必顾忌我是否会觉得遭到冒犯。”
他将手放在花停留的地方，那下面是剧烈的心跳，“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希望让你在我的世界里，更肆意，更自在，你不需要在我这里‘有度’”。
“因为，我对你的喜欢是没有度的。”
许绵第一次看到一贯稳重的李同舟眼中同时浮现出震惊、触动、欣喜和不易察觉的愧色。他不擅长于甜言蜜语和山盟海誓，万般情绪胸口涌动，想寻觅一个出口，却担忧会不会惊扰到对方，最后也只得低低的一声喟叹，一句难为的不知所措，“我居然被小朋友上了一课。”
他想抱他，将柔软的发蹭在自己的脸颊旁；他想吻他，含住这张轻易能调动他全部情绪的嘴巴。但他一如既往得克制，此刻还不忘他们仍在工作中，最终也只是深深地看着他，“收拾东西，走吧。”
夜幕即将到来，他该带他的小助理去散步了。
姚氏姐妹极力想留他们用顿晚饭，李同舟约定了隔日再来，便非常客气地拒绝了，“不必了，早日休息吧。”
进入冬季后，白天越来越短了，许绵踱了几步再抬头，阵雨之后，隐约的月牙已经悬在了空中。他由衷地喜欢这条老巷，白日宁静，此刻却家家户户冒着炊烟，依稀还能听见有人在洗菜，有人在炝锅，有人打开了老式电视在听新闻联播。时钟仿佛在往旧时光方向拨动，让人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他跺了跺脚，既期盼在夜色中欣赏这条胡同，却又被寒风困扰，“同舟，我们……”
忍了几步路的李绅士认真贯彻小男友的教诲，毫不迟疑地低下头，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突然被亲的许绵，“！”
李同舟稍稍分开了一点距离，嘴唇若即若离地碰着他的，“还冷吗？”
呼出的白气弥漫在两人中间，热热的，让许绵不禁有点脸红，“哪有这种取暖方式。”
既然有人不满意，那么就吻到他舍得打满分为止。李同舟将许绵轻轻地推到墙壁的阴影里，不再隐忍自己的渴求。许绵被悠长的直白的吻烫得灵魂深处都在颤抖，今晚的月光温柔地罩在紧紧拥着他的男人身上，男人本就有着无可挑剔的五官，投入亲吻中那情动的模样更是诱人，可惜许绵迷迷糊糊中只能想出乏善可陈的夸赞——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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