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多想了。你如果害怕就自己多拜拜吧。”林深接着道，“我来找你是想商量刘伟的事。”
“刘伟的戏只剩下最后一场了。那场戏也没有近景，不如我们用替身算了。”余峰向林深建议。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好吧，你去物色一下替身的人选。找身形年龄相貌相似的。”
暴雨又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天气放晴，水电和手机信号恢复了，剧组终于能重新开始工作。
谢辰的越野车被砸的变形，无法回程的他名正言顺地赖在林深房间里，每天蹭吃蹭喝。
林深过着早出晚归的拍摄生活，一周后，全部戏份基本结束，剧组要杀青了。这天风和日丽，大家准备着最后一场戏的拍摄。
正要开拍，一个穿着旧布衣服，头发灰白的老人步履匆匆地进了片场，后面跟着一路小跑的制片人。刘伟精神不佳，脸色发白，他硬挺着快步走到林深面前，颤颤嗦嗦地开口，“导演，我还有最后一场戏。”
林深一看便知刘伟还未康复，硬撑着拍戏若是有什么意外，他担不起责任。“你带刘老去空调旁边休息。”
制片道，“我从医院到这里一路上都没拗过他。刘伟的片酬是按天计算的。他为了今天的片酬死活都要来片场。”
林深倒奇了，“一天的片酬是多少？”除了潭笑的合同，其他演员的合同都是余峰经手的。他从不关心这些。
制片欲言又止，最后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万？”
制片摇了摇头。
“一千？”
“一百块。”
同是一个剧组的演员，片酬差了岂止百倍。
年过花甲的老人眼巴巴的望着林深，好像他的下一句话就能决定老人的命运。
林深看向片场的另一边，刘伟的替身演员已经就位了。老实说，这场戏里刘伟没有台词和近景，用不用本人影响都不大。他招来服装助理，“你带刘老去换戏服。”
老人大舒口气，欢天喜地随着助理去换衣服。
在夜里被噩梦惊喜的少年，跑进爷爷的屋里，被眼前的景象滞住。爷爷吊在房梁上，脚下是踢翻的板凳，脖子上套着用来编网兜的塑料绳。
少年奔跑过去，抱住爷爷的身体，剪断绳索，平放在地上。爷爷面色发蓝，已经没了呼吸，他哭着大喊爷爷的名字，也没有人能应答。
耳边响起爷爷最近常说的那句话“比起亲儿子，绳儿子、水儿子更可靠。”，少年哭得更凄然了。
林深刚一喊卡，前一秒还哭得肝肠寸断，涕泗交下的潭笑立马站起身，笑逐颜开地接过献花，向工作人员鞠躬致谢，走到林深旁边和导演合影。
“剧组演员的合同呢？”众人还在杀青宴上吃菜喝酒，林深把余峰拉回房间。
“咋了？”余峰一头雾水。
“刘老的片酬是怎么一回事。”
余峰一听就知道林深心中所想，“林总，您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剧组的每一笔钱都是需要精打细算的哪。咱们剧组的戏，活不累，群演五十元一天都抢破脑袋，村子里的人还互相托关系找上我，想安排个角色。刘伟能拿这么多片酬，他可是对我千恩万谢过的。若是不来我们剧组他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刘伟是剧组为了效果真实，在当地寻觅的演员。他和剧中的角色一样，是个儿女在外打工的留守老人，孤苦伶仃的他独自生活在这个偏僻贫困的小村，常常为了一两块钱走上十几里路。
林深深觉自己内心的难过和同情就像春日里的柳絮一样，轻飘飘又无力。他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得只是在剧组离开的时候把一沓厚厚的红包偷塞进了刘伟的衣服里，可这除了缓解他内心的愧疚以外什么也改变不了。
剧组回程以后，林深独自在工作室做画面剪辑。整整三个月，他没有离开工作室一步，早晨醒来就开始工作，剪片剪到凌晨倒头就睡，饿了叫外卖，除了偶尔来工作室的制片，都没见过其他人。
剪辑完成的这天，制片人杨轩来了工作室，看了定剪的影片，对林深说，“今晚有和电影发行公司的饭局，你也一起去吧。”
林深失笑，“我去这种场合怕不是会帮倒忙。”他不是善于交际应酬的人。
“对方指名想见导演。”杨轩一脸为难地说。
“好吧。”林深忖度片刻，起身换上一套正装，拿起桌上的车钥匙，“你带路。”
两人来到市区外的一处隐秘会所，门前的安保为林深开了车门，接过车钥匙，去帮忙停车。
漂亮的迎宾小姐上前给两人引路，“林先生，这边请。”
上了二楼，在最靠里的大包房里，七八个人坐在茶座前聊天。两人一到，众人纷纷起身，一边过来和人握手，一边打招呼“杨总，林导。”
林深一眼就瞧见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的人，耗费了所有的定力才忍住了摔门而出的冲动。
这看上去像是一场鸿门宴。
为首的男人引着两人来到萧佑宁坐着的位置。“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萧董。”没有说明任何的头衔和称谓，在圈子里混，还有谁不知道萧董是谁。
林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示。杨轩赶紧圆场，上前去打招呼，“萧董，幸会幸会。”
萧佑宁的视线至始至终没有离开林深，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一起吃饭吧。”带头走到包房另一头的圆桌，坐在了主位。
众人等萧佑宁坐了，才纷纷找位置坐下。林深一直站着，最后只剩下萧佑宁右手边的两个位置，林深理所当然朝距离萧佑宁更远的座位走去，杨轩却抢先一步，只留给他最靠近萧佑宁的座位。
林深瞬间有一丝被出卖的感觉。
林深被迫坐在萧佑宁的右手边。他万般不情愿却不得不屈服的表情极大的取悦了萧佑宁，他招来女服务生，“上菜吧。”
几个服务生端着托盘来上菜，掐着时间点备好的菜肴端上桌，开了几瓶茅台。
酒桌上，众人变着法子给林深敬酒，一餐饭下来，林深喝了足足一斤白酒，一桌子人被林深的酒量惊住，都不敢再劝酒，接二连三地找借口走了。
整个大包房里只剩下三人，“我出去打个电话。”杨轩说完就猫着腰出了包房。
和萧佑宁独处的每一秒都是煎熬，林深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不断地夹菜吃。
莹白剔透的餐盘里还剩下最后两片牛肉，林深夹起一片凉拌牛肉放进嘴里，就听到萧佑宁在一边柔声道，“我让厨房再上一盘？”
再好的胃口也没了，林深规规矩矩地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萧佑宁轻笑一声，却道“你的电影如何发行想好了吗？”
“不劳你费心。”林深说话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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