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老师……”
莱克格斯战战兢兢地说。他的拇指上戴着一枚和斐洛波门相似的戒指，在看清老师脸的一刹那，他的手指已经深深地按进了戒指的细针，但刺穿的疼痛完全没有“故人突然出现”带来的惊愕严重。
而那句“老师”也像一记弹弓弹到了海鹰脑门上，让他脑内的弦响了一下。他计算了各种情况，偏偏没想到这位高权重的祭司能和夺走了自己身体的倒霉蛋互相认识。这无疑会让原本就迷雾一般的情况变得更复杂。
海鹰脸上的笑消失了，冰凉的刀刃逼得更紧。他自上而下地逼视莱克格斯，决定先试探他：“看来你认识我。这就好办了。”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他的口音让莱克格斯的眉头疑惑地敛了起来。他盯着海鹰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无论如何无法把这野兽一般的目光与斐洛波门联系起来，又低眼看了看抵住脖子的小刀。刀子……斐洛波门什么时候会用刀子了？
想到这一点，他似乎恍然大悟，眉间浮起轻蔑的嘲笑来。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手指也松开了戒指。
莱克格斯摊摊手，对着斐洛波门那张脸大言不惭地说：“不，我并不认识你。说吧，闯入者，你想要什么？”他抬手轻轻捏了捏海鹰的手腕，“建议你在我眼神不好的时候带上金银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我从不吝啬这些，皇宫的侍卫们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你纤细的骨头看起来也经不起几轮拷问。”
这嚣张的态度让海鹰挑起一边眉来，垂眼看了看大胆捏他手腕的纤细手指，心想，这祭司看起来清纯无害，怎么说出这么歹毒的话来。
海鹰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对这种人，你回答他的话，就会掉进他的语言圈套里。行动永远比语言奏效。
海鹰突然反手逮住了莱克格斯的手。莱克格斯感觉食指一阵尖锐的刺痛，惊觉对方用锋利的刀尖割开了他的指甲缝，血淌了出来。莱克格斯下意识抽手，但食指被牢牢攥在海鹰手里。
海鹰用拇指轻轻推那块指甲，难忍的疼痛使莱克格斯呻吟出声：“住手……”他忍不住说。虽然刀只在指甲缝里割了一道不深的伤，但只要用力，就能把整块指甲带着肉剥下来。这人二话不说直接上刑了！
莱克格斯咬着牙，疼得气息都不稳了：“你究竟要什么！”
“既然你是奥利金的大祭司，为奥利金的军队服务，我就不用对你客气了。”海鹰冷冰冰地说。
莱克格斯反应过来：“你的口音……你是海国人！”海鹰又按了一下他的指甲，莱克格斯痛得呜咽了一声。
“我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海鹰打断他，“这个你熟悉吗。”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莱克格斯，缓慢地抬手，谨防莱克格斯又突然按下什么机关，将他罩在捕兽网里。
他拉下自己的领口，小心翼翼地不碰到禁魔环。透过被拉下的一角，莱克格斯看到了那只纯金打造的法器，脸色变了。
“我听说它很值钱，足够换一些路费吗？”海鹰面色冷峻地说。
莱克格斯猫一样澄清透明的眼珠盯着领口露出的一角禁魔环：“这……的确是我的造物。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坎贝罗。”海鹰说，“我被换到这人身体里的时候，他被关在一个叫坎贝罗的城堡里遭受虐待。”
莱克格斯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禁魔环。斐洛波门脖子那一圈的皮肤早就被烧灼得发黑，自己造的玩意能给巫师带来多大的痛苦，莱克格斯比任何人都明白。
“我可以帮你摘下来，放开我的手。”他看海鹰的目光里重新浮起了畏惧，想起刚才海鹰的话里在暗示他与斐洛波门相识，又不忘补充，“你说的‘他’是谁，我不懂，我不认识什么‘他’。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放开我……我帮你摘下来，你就会走了对吗？”
“是的。”海鹰说，但是并没有放手，锐利的目光威胁地盯着莱克格斯，“你最好不要搞任何小动作。”
“我不会，”莱克格斯说，“拿自己的弱项去挑衅你的强项。”
两人对视，莱克格斯看起来真诚又可怜。海鹰被说服，握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松开。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把屋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海鹰又猛地把他捏紧了，闪身转到莱克格斯身后，将他固定在身前。莱克格斯痛得闷哼了一声，脖子被刀尖顶住。他从来不知道斐洛波门的两条手臂也能这么有劲。
这时候是谁会来他这里！他都快把这暴徒打发走了，到底是谁来了！
莱克格斯面色苍白地想着。
“大祭司，您在吗。”门外响起了男人的声音。门内的两人屏息听着，莱克格斯疑惑地摇头，这不是他熟悉的声音，但是白天似乎听到过。
“门口没有仆人，所以我擅自进来了。”门外的男人说，“我是李尔。”
坎贝罗伯爵！白天那个拍国王马屁的将军。莱克格斯想起来了，是个相当强壮的人。这简直就是……天神助我。他松了口气，在心里感恩天神，而后侧过脸，对海鹰露出胜利的嘲笑。
海鹰：“……”
莱克格斯低声说：“你杀了我的话，这辈子都别想解开禁魔环。”
海鹰察觉到不妙，收回刀往后滚身躲了起来，于此同时，莱克格斯扬声说：“请进，坎贝罗伯爵，门没有锁。”
咔嚓一声，卧室的门被打开。奥利金的功臣李尔伯爵满身雪花地出现在了门口，看到大祭司一个人坐在床沿，脚边落着一张捕兽网，床上一团乱。
莱克格斯捏住了受伤的手指。终于摆脱了一个恶徒，他还来不及放松，又想到，已经是深夜，国王刚死，这个李尔现在到我这里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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