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海鹰干掉了乔恩以后，立刻拔下了那把小刀，离开了床。他仍然记得床底下有个人，说：“出来。”
他推测躲在下面的一般也是受害者，但现在的情况之复杂容不得任何掉以轻心。
直到海鹰踹了床一脚，床下才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我……动不了。”
一只苍白无力的手从床底下露出来，手的主人请求说：“您可以把我拉出来吗？“
海鹰迟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在乔恩那一刀扎下来的时候，他尽力调整了手的位置，把对骨头的伤害减到了最小。但两只手仍受到了严重的贯穿伤，有几根手指无法灵活地动。
他俯**，将胳膊伸了过去，对床底下说：“拽着我。”
加图耗尽了法力，短时间内难以动弹。绵软的手尽力挽着海鹰的胳膊，一点点地被他从床底下拖了出来……然后就被一把小刀抵住了脖子。加图躺在地上，看到乔恩的两条光腿无力地从床沿垂下来，深深吸了口气：”他死了吗……“
他没有问更多的问题，是因为小刀准确地压在他的颈动脉上，而且适时地紧了紧，给了他点警告。
“巫师先生……？”加图注意到脖子上那只手在抖，血撒了一地。“您伤得很重……”他低声感叹。
从床底拖出来的是个和海燕差不多年纪的男孩。海鹰觉得他认识自己，决定问他一些问题。
海鹰：“这是哪里。”
加图：“……这里？“这个问题太奇怪了。斐洛波门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怎么也不像会问出这种问题。这难道是咒印的效果吗……
“您都不记得了？”加图试探地说，“您可以先把裤子穿上吗……而且请把刀放下，我帮助了您……”
“回答。”海鹰冷声说。
加图被对方凶狠野蛮的目光镇住，忽然意识到，巫师不仅粗鲁了许多，而且说话的口音都变了，难道……
因为脖子上的小刀逼得很紧，加图不得不回答：“是……坎贝罗伯爵的城堡。”
海鹰心想，萨辛可没有伯爵，无论在哪个部落。
“我们在哪个国家？”他又问。
加图：“……奥利金。”
海鹰目光敏锐地盯着那个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白袍者，并没有放下刀子，接着问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的问题：“我是谁。你刚才叫我巫师先生？”
海鹰发现对方听到这个问题后并不十分惊讶。对方这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用颤抖的声音问：“你是黑发吗？”
海鹰注意到他不用敬语了，说：“是的。”
然后对方抽了抽鼻子，居然哭了出来。
海鹰：“？”
天哪……天神在上……
加图按住了颈间的神像，后悔地自责。
嫉妒之眼……黑色头发……我早该想到的！我居然帮一个巫师完成了灵魂置换的禁术……他想，可恶的巫师把不相关的人换过来代替他去死，而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还帮了他……如果这人死了，那我也是帮凶……
海鹰把小刀收了起来。眼前这人有点难对付，他得用点耐心。他决定让他自己先哭一会儿，用嘴咬下乔恩衬衣上的布条，熟练地用它们缠住伤口。他换上了乔恩的裤子，正在他对付扣子的当口，加图可算是停下了哭泣。他用无力的手把自己从地上支了起来，靠着床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海鹰花了点时间消化这一切。什么巫师，恶魔。他以为只是遥远西海的传说，从不相信这些真的存在。
巫师……杀害了父亲和砸开了海国宫门的，也是巫师。把他的灵魂丢在这具破烂身体里的，也是巫师。他们到底是这样的魔鬼……如果奥利金人手里有那么多巫师，萨辛要怎样做才能战胜他们……
海鹰背贴着窗边的墙，侧头小心地往外看。
窗被铁栅栏封死了。海鹰大致还能分出东南西北，发现他所在的塔楼应该在一座城堡靠北边的偏楼里，有三四层高。他还注意到塔楼顶端飘扬的旗帜非常眼熟。
在他冲出宫门的一刹那，他在敌方的阵营里看到过相同的旗帜。
海鹰的神色顿时就更冷了。问：“门外有人把守吗？”
加图说应该有一个。
“巫师都在哪里？”
加图摇头。
“你是巫师吗？”
加图拼命摇头。海鹰怀疑地看着他，没评价什么。他带上刀，小心开了条门缝。他大概只花了两秒钟，就确认了外面安全，并没有人守门。他快步走了出去。
斐洛波门的右腿没有痊愈，走一步疼一步，所以平时有点跛。但海鹰走起来完全看不出这人有腿伤。他不仅走得既快又轻，而且平稳。是经常刀口舔血的人才有的机警。他在走廊口停下来，贴在墙角上听外面的动静。
加图恢复了一些体力，扶着墙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看着海鹰的背影，脚步慢下来。
我可以帮他……但是要帮到什么程度？要跟他出去吗？
凭我的本事，先没命的人会是我……
加图又想起了惨死在蜘蛛口下的尤文，心里一阵发悸。他后退了一步，想逃走。海鹰突然回过头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加图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看看他手里的刀，不情愿地回答了他。
海鹰郑重其事地说：“好的，加图，告诉我如何找到这个城堡的主人。我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但我会铭记你的慷慨帮助。”
海鹰沐浴在月光中，表情严肃而温和，许下了圣洁的承诺。他的眉间充满庄重，就连这个斐洛波门的外壳都显得高大了许多。加图愣看着他：“……然后我就可以走了吗？”
“你随时可以走。”海鹰说。
加图将城堡的大致情况告诉了海鹰——
城堡里有伯爵的护卫队巡逻，每一扇大门都有人守卫。等到他们发现了乔恩的尸体，就是他们全员出动的时候。如果被逮住，他们要不就会把他绑在木桩上烧死，要不就会把他丢给乔恩养的异兽做它们的饲料。他们总有办法让人死得既悲惨又痛苦。
海鹰一个字也没打断加图，认真听完他的描述，点了一下头，说：“好的。”
加图心想，他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这是有多危险！他带着海鹰来到旋梯口，详细地描述老伯爵的房间位置。要不是今天上午老伯爵说他有点不舒服，找他去看了一下，他连这点信息都提供不了。
海鹰突然挡住加图，把他拉入走廊。他听到了有人上来的声音，人不少，还有细微的金属互相磕碰的声音，可以判断他们中有人带了武器。
他和加图已经站在顶楼，走廊笔直，无处可躲。两人神情紧张，小心侧头往下看。借着走廊里摇曳的烛光，隐约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一头红发，挺括的护卫队服和银晃晃的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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