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诺斯在他对面坐着，两手自然地搭在膝盖上，白袍微微垂到了地上。尽管陷入了麻烦，达辛仍然忍不住好奇地观察传说中的厄诺斯，这位极少出现在世人眼前的圣堂守护者。那人神色冷峻，从这张光滑的脸上看不到什么情绪。
看不出是个狂热信徒啊，这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和狂热哪里沾的上边，达辛想，传闻并不靠谱。
关于厄诺斯，有这么一段流传已久，不知真假的奇闻。
神只受纯洁的无性之人供奉。因而神殿里的所有神官都要接受“净礼”——所谓割除肮脏欲望的仪式，就是将男人的性征割去。厄诺斯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再怎么有笃定信仰，毕竟是去势，活生生把一个器官从身上割走，疼痛在所难免。虽然他们会用酒来缓解这种痛楚，这痛还是超出了大部分人能忍受的程度。听说有人疼到当场昏迷过去。哪怕能一时忍过疼痛，也需要专人悉心照顾，卧床整整一周才能活动。
而这个厄诺斯，他当时接受净礼的时候，提出了让人咋舌的要求。他拒绝用酒麻醉，他要在他们割掉他下面的整个过程中保持清醒。那些神职和圣童们当然劝说了他，但他说：“这种逃避疼痛的行为本身就是肮脏的。”
据说那一刀下去的时候，他大叫了一声。就在人们以为他会昏过去的时候，他竟开始用发抖的声音唱圣歌。
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家伙胯下还流着血，就这么苍白地躺在雪白的床单上，瞪着五彩的壁画拱顶，高亢地唱起了赞美诗。他在唱伊萨放弃身体，将纯洁的心灵奉献给天神的片段。这诡异而又神圣的场景让在场的神职和圣童都受到感染。慢慢地，他们用一块白布遮盖他的身体，围绕到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唱赞美诗。经历过的人说，他的灵魂在那一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洁净，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最后，厄诺斯没有让任何人搀扶，就这么自己走出了净身殿。他们坚持认为，是因为他真正把自己奉献给了天神，天神回报他以爱和力量。
哪怕是真的，传闻总有夸张吧，达辛看着眼前的人想，比如自己走出净身殿什么的。哪怕有人踹我的胯下，我都站不起来。
“你这种人，应该不害怕酷刑吧。”达辛说，“说不定还会觉得是场必须扛过去的考验。但我不一样。这阴暗的牢房已经在让我发抖，我想避免无谓的疼痛。所以用不着你动手，我就会告诉你一切。”
厄诺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神令达辛不舒服。不像人类，达辛想，闻不到同类气息。那种会不择手段动用酷刑的人，从眼睛里是能看出来的。但是厄诺斯的眼里没有这种戾气，只有一种可怕的坚定，以及强大信念所带来的冷静。
达辛想了想，这种人比他杀过的强盗头子更恐怖，补充道：“但是你要保证，不管你信与不信，都不能在我身上使用酷刑。”
“好的。”厄诺斯说。
达辛挑起眉，终于忍不住揶揄：“否则我可能就唱起歌来……”
他没能说下去。厄诺斯那张纹丝不动的脸在听到这话时仍然纹丝不动，让达辛感到了十足的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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