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鸾坐在一旁凳子上,林景轩慢慢踱出房门,院子里有几棵梧桐树,现在正值秋天,叶子落下,在地上厚厚一叠。
林景轩幼年丧母,父亲早早娶了原本是姨母的人,做了自己的继母,还给自己生了三个弟弟妹妹。这些年来,他一直过得是没爹没娘的日子,爹在边境驻守,难得回来,自己都要气得他大发雷霆。弟弟妹妹包括自己亲妹妹瑛姐儿,都跟继母亲,祖母虽然疼自己,但是弟弟妹妹也是她的孙子孙女儿,仿佛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需要自己,自己也不愿意回林家。这些年他一直浑浑噩噩地活着,从来不做什么正经事儿,渐渐活成了纨绔的样子,这世上谁提到靖远侯家的大少爷,不是摇摇头。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是刚才听了田寡妇的故事,他不禁在想,母亲会希望自己活成什么样子呢?
林景轩怔怔地望着梧桐树的树枝,阳光从树枝洒下来,在地上摔成晶莹的碎片。他想,田寡妇有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阳光?在她死前几十年的日子里,她是怎么一天天数着日子过着?林景轩可以想象田寡妇那痛苦的日子,但是显然刚才的村长和村民以及族老们,是根本无法体会的。他们形容田寡妇时,仍然是在形容一个不守妇道,对婆母公公不孝,害死自己的男人的恶妇。而她那不孝的儿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本身就是个恶妇,所以做的一切都情有可原。
林景轩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一点一点变黑,白日一点一点被吞噬掉。夜带来风的的寒意,秋叶被卷到天上。眼前建筑物层层叠叠的黑影,就宛如黑夜中的魑魅魍魉,这一刻,最可怕的是鬼吗?不,是外面屋子里住的一个又一个人。他们放任田家反复折磨那个妇人,又给他们提供了道德的标杆,仿佛他们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他们不指责那个不孝顺的儿子,只排斥这个无依无靠的外乡女子,让她青丝染雪,让她身心俱疲,让她尚还年轻的生命消逝在一池水中,从此这天地之中,再无芳影,只留怨气。
人言可畏。
张飞鸾慢慢走出来,站在林景轩身后,道:“你在想什么?”
林景轩有点惊讶,毕竟张飞鸾很少跟自己闲话,他摇摇头:“没什么。”
静默许久,“怎么没听你说起你的父母?”林景轩轻轻问道。
“我父亲是张家上一任的掌门,现在在张家坐镇。母亲就是一个普通人,是我父亲下山降妖结实江南一家经营珠宝首饰家的女儿。”
“他们……感情很好?”林景轩轻轻问道。
“挺好,我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我是家中老大。”张飞鸾仿佛今天心情很好,所以说了很多。
“哦……我母亲……”林景轩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说。
“我知道,师父都跟我说了。”张飞鸾接过话头。
“哦……你……张家也是天师世家,为什么你要来平安使?”林景轩心里觉得有点尴尬,换了个话题。
张飞鸾轻轻笑了一声:“我不爱跟人打交道,我爷爷跟我爹说,我未来是要做掌门的,这可是个大毛病。他跟师父有交情,就打发我来修行,顺便跟你们交流交流感情,别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
林景轩奇怪道:“你在张家没有其他师兄弟吗?张家难道不收外徒?我听说张家的旁支很多啊?”
张飞鸾解释道:“是很多,但是从小被我打怕了,看到我就跑。”说着估计想到什么,又轻轻笑了一声。
林景轩抬头看向张飞鸾,张飞鸾微微扬起嘴角的脸,更显得耀眼非常,林景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张飞鸾这次难得没有生气,就任林景轩看他的脸。
过了半晌,张飞鸾才说:“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一会儿饭凉了,先用饭吧。”
林景轩这才站起来随着张飞鸾坐到桌子旁,无精打采地开始吃饭。虽然菜色都不错,四菜一汤让人看得食指大动,但是林景轩被刚才田寡妇的故事影响,所以有点食不知味。
张飞鸾倒是胃口很好,吃了两碗米饭,又喝了两碗汤。林景轩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心情很好?”
“为什么不好?”张飞鸾反问。
“田寡妇……”林景轩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他的心情,说田寡妇很可怜吗?张飞鸾这人肯定不能体会。
“你想说田寡妇很可怜?”张飞鸾好像看透他的心思,突然道。
“对……对啊……”林景轩发现自己心思被猜透,惊了一跳,“你不觉得吗?”
“呵……那并不是我们关心的。她的一生不是我们造成的,但是她要是为害人间,我们就要去解决她。张飞鸾淡淡道。
“可是,她……”林景轩张了张嘴。
“你如果同情她,那我问你,谁又来同情宋大人的母亲?谁又来同情这些受害者?只是他们有了孝顺的子女,田寡妇没有,所以他们就要承受田寡妇的怨气?”张飞鸾看着林景轩的眼睛,冷声问道。
林景轩低下头,他明白了,自己的这些想法毫无道理。正如张飞鸾所说,就算田寡妇很可怜,也不能伤害无辜的人。
“行了,别想了,明日我们去拜访一下应该得到教训的人吧。”张飞鸾突然道。
“谁?”
“当然是田寡妇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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