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软的月光透过窗，正映在既白脸上。
这个表情几乎可以说是温柔了。
唐今转过身来看他的时候，正好撞入一双沉静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眸中似乎包容了一切，包容了山川月色，湖光波影，似乎天地万物都不过是他眼眸中的一粟，万古千秋也不过是他眼眸中的一瞬。他忽然心定。
一向端庄严肃的大猫此刻眼中盛满了不可言说的柔情。
“你在想什么。”既白看着唐今的眼睛，轻轻问道。
“我在想……你是不是明天就要走。”
“你想和我一起去吗？”既白问道。
“我怕……自己学艺不精，会耽误你的事。”唐今有些犹豫地说道。
“你要是想去，我们便一起去，肇安城外风景极好，你就当做是游赏风光。你若是不想去，便在这里等我回来。捉一只千年蛇妖罢了，必然不会费事。只是现在它还未露出马脚，还要好生等上一等。想与不想都在于你的决定，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不必顾及我。”既白轻轻说道，眼中带着笑。
“想去的。”唐今脱口而出。
等了这么许久，便是为了找这么个人，这么只大老虎。就是食顷的功夫也不愿分开。
“好。”既白把唐今揽到自己胸前来，轻轻说道：“明天我们一起走，肇安在北方衍洲，与这里的景致大不一样，不知你有没有去过。我未及千岁时曾经在那里小住过一段时间，这次与你同游故地，肯定别有趣味。”
“肇安有大湖，水波千万顷，现如今有人开凿水道，湖接南北水路，常有大舟往来，甚是热闹。那里每逢初一十五都有小祭，至七月半还会有一场大祭，算算日子也已经不远了，带你去肯定能看到，白天有游龙舞蛇之类的杂耍玩意，夜间小舟大船铺满湖面，船身都挂着花灯，整片湖面都是接天连地的灯火，十分好看，你定会喜欢……”
唐今偎在既白怀里微微闭上眼睛。
梦中一片酣然。
第二天早起时是被阿冬舔醒的。不知谁喂了他奶薄荷叶子，一股子香甜又清爽的味道。说起来阿冬还小的时候，特别讨厌别人给他刷牙，所以唐今总是给他刷完牙以后投喂几片奶薄荷叶子。这也是阿冬最喜欢的素食零嘴了。只是苦陀山土壤不甚适合长这种草，遍山长出来的都不多。唐今之前还在自己的小菜地里专门开辟出来一小块来种，好不容易养活养多了，但隔三差五就会被偷吃掉几棵。
唐今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抱着阿冬好一通揉弄，然后又被猝不及防地舔了一脸口水。阿冬的毛发还是小时候那种蓬松软糯的感觉，完全不像既白虎形时候那种黑黄相间的苏布缎子一般。唐今捧着阿冬的虎脸有些发呆，不知道既白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副样子。
突然身上一轻，回过神来阿冬已经被人拎走了。
“在想什么？”是既白的声音。
“想你小时候的样子。”唐今脑子还没大转过圈来，有些呆呆地回答道。
既白有些无奈地揉了一把唐今的头发，说道：“那些都是极为久远以前的事情，我也记不真切了。自我记事以来，便是在昆仑山上，你若是想听那时的事情我倒可以好好给你讲一讲。现在快些起来，和你的师兄弟们告个别。”
“……恩？”唐今还有点晕晕乎乎地。
既白笑了：“昨天说好今天一早出发去肇安的，怎么睡了一觉倒全忘了干净。”
“……我想起来了。”唐今揉揉眼睛，有点不大好意思，低着头小声说道。
“想起来了就起床吧，我与你师兄说了一起去肇安，他们倒是都同意了，你与他们好生告个别。”
“恩，”唐今乖乖地点点头，一边穿外衣一边问道：“这次去了几时能回来？”
既白道：“如果能快些找到那条小蛇，那很快就能回来。但快到七月半了，我们呆到祭祀过后吧。不过，你若想在那里多留几日也是可以的。”他伸手，帮唐今理了理腰带，打出个平整的结扣出来。
唐今穿好鞋去旁边拿湿帕子擦脸，又想起来件事，便问道：“从这里到肇安要走多久的路程？我们是骑马还是乘车去？”
“从淮阴之南到北方肇安约有四千余里地，若是骑马乘车的走法，可能要走上三五个月，但若是我带你去，只需盏茶工夫。”既白接过唐今的帕子，拧干水搭在盆边，接着说道：“还是说你想乘车几日看看苦陀山周边的风光？”
“还是正事要紧吧，我们又不是专程游山玩水去的。”唐今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这些年他与师兄们出行在外，虽说去过好些远处的地方，但苦陀山下周边倒是甚少涉足，似乎是整座山周边极少有恶妖出没需要他们出手的缘故。
“好，待解决了那条蛇，回程时再看也不迟。”既白说道。
此时阿冬因为久被忽视，不时地用头顶唐今的腿。唐今便蹲**来抱住小猫。这几个月来他和阿冬总是聚少离多，这次又要分别两月，他心中生出些不舍。“再过些时日我便回来，在道观里要听大师兄的话，还有不要总是欺负李松原。”唐今轻轻捏了捏阿冬的耳朵，然后又被舔了一脸的口水。既白看到这一幕，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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