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博延没见过俞北这样子，周围的气氛像水混进刚刚加热的冷油锅里，迟早得噼里啪啦了似的。他顺着俞北的目光看去，视线末端不远处有个四处张望的中年人，站的离宿舍门口大约五十米远。那人手抄在兜里没一会儿又拿出来在裤缝上蹭蹭，又放回兜里，反复动作。
付博延刚准备开口就听到俞北说：“我先不回去了，书你帮我放。”说话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色。
“喔好。”付博延愣愣地答应。
俞北转身快步走向校门。
晚上回去的时候俞北特意戴上帽子，从学校后门溜进来，两步并一步地钻进宿舍楼。他气喘吁吁打开门，冲到桌前拿起杯灌了几口水。
付博延背对着门在看游戏直播，听到门响回头道：“咋跑这么急？被鬼撵了？”
气差不多喘匀，“可不咋的。”
付博延啧了一声，“躲中午那人？”
俞北点点头，若无其事道：“嗯。我爸。”直接把下一句付博延想问的也回答了。
换付博延愣了，一时之间脑子里跑过好多家庭伦理狗血剧情。
一直以来，俞北没有具体讲过家里的情况，关系变得再好付博延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家里有需要定期吃药的妈妈和奶奶。情况不好的时候，一个电话来俞北就要往家跑；不过从去年开始有好转，眼见的俞北朝回赶的次数减少许多。但爸爸这号人倒是提也没提过。
不过有不想说的事情也很正常。
俞北倒是觉得自己家这些事跟密不秘密、丢不丢人的没关系，拼命赶工不停兼职的时候他也从没遮掩过，纯粹只是觉着有些事儿倾诉给朋友对别人来说也是负担。这一摊子自己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情说了能怎么样呢？朋友在一起，都高高兴兴的，就完事了。
俞北点点头，“都是些糟心的事儿我就没提过。”
付博延表示理解：“没事，兄弟也不是都事无巨细。”
“也不是，主要对这个人我连想都不想想，就没必要”
“我明白，”付博延扭过去暂停视频，“有事需要的时候喊一声，能帮我都会帮。你今儿那表情还真是把我吓一跳，我都做好要拉架的准备了，结果你又跑了。”
俞北乐了，“什么样啊？还能把你吓着了？”
“就没表情，但我感觉你情绪贼拧巴。”付博延板着脸挣扎着想模仿出俞北的样儿，但也只能做到把自己的脸皱成一团，“那照你说你们应该挺久没见了，他应该是来找你吧，不然也不能来这。”
俞北摇头，“不管他，尽量避着他，只要别找到我家去都好说。”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俞北进学校的时候会先警惕地朝附近瞅几眼，再咻咻咻地快步走进去。付博延笑他像进宫行刺的刺客。
可那人却好像没再出现过，俞北甚至有点怀疑那天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
不过，最好是不要再出现。
俞北去辅导员办公室交上次的课题，翻了几页郭青很是赞赏，直夸俞北越写越好，这份甚至超出了他的预估。收下作业后，他说体谅俞北这阵辛苦了，放他休息一阵，最近也没什么任务要赶。
结果刚出办公室没多远俞北又收到郭青的微信：后天下课来找我。
不是才说休息一阵的吗？看完没多想，手机随便一塞就赶课去了。
过了两天下课之后。
俞北叩叩办公室的门，推门进去。
郭青抬头见俞北来了，微笑地合上笔盖，“走吧，随我出去一下。”
俞北疑惑地嗯了一声，“出去？”
“对，一个认识的老师让我找个学生做兼职，待遇不错内容简单，我就一下想到了你。”郭青从座椅上走出来㩳着俞北就朝外走。
“是要做什么？我待会儿还有作业辅导班要去。”俞北觉得这提议来得没头没尾的。
“我也不清楚，应该不会耽误，大不了我帮你请假。”郭青说，“我可是特意推荐了你啊，这会儿也找不到别的人，那边都说好了。”
说到这份上俞北只好跟着郭青上车。
在车里，他握着手机下意识地摩挲外壳。背靠着也不是，坐直也很别扭。还好郭青没刻意聊天，俩人几乎一路无言来到一个工作室门口，下了车。郭青很熟似的领俞北进去了。
“肖老师，学生我给你带来了。”
说话间，一位着简单的灰毛衣牛仔裤，戴着细边大框眼镜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虽说都是很普通的装扮，但莫名觉得挺舒服，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谢了郭老师，多亏你帮忙。”肖老师弯腰在饮水机前给郭青倒了杯水，便招呼俞北到内室去。
俞北一头雾水瞅着郭青，郭青只是朝他努努下巴，“进去吧，我在外面坐着。”
跟着男人走进里间。这里看起来像是个私人画室，昏昏暗暗，弥漫一股木质香。大量的画作有序地陈设在四周。放假正中间摆放着一组很宽敞的无靠背绒布沙发。
“咔——”肖老师用打火机点燃香薰蜡烛，挑起眼尾看向俞北，语气随意道：“傻站着干吗？坐呗。”
俞北没吭声，走向沙发，挺直地坐下。
肖老师哼笑，朝俞北走去，“很紧张？”
俞北点头，原本还在悄悄打量这间画室，一回头正撞上肖老师戏谑的目光，相当僵硬地扯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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