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怀里的女孩放在休息室柔软的沙发上，顾凡找了条珊瑚绒的毛毯给她盖上，调暗了房间里的光线，他坐在了一旁。
房间在这个地下隧道的深处，加上隔音效果好，纵使舞池里的音乐震耳欲聋，坐在里面也只能感觉到外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重低音。
环顾四周，还是那个熟悉的空间，他离开的这一年多里，房间的布局没发生什么变化。二十平米的房间里，沙发占据了大半，还有一张写字桌和两张凳子。墙壁上贴满了不同地下乐团的各种宣传海报，杂乱无章，有的胶水粘不牢的海报边角，粗糙地耷拉下来，有种凌乱的艺术感。
顾凡想起了几年前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间的场景。那会儿他才刚刚进入大学，那天晚上他被几个当地小混混打得满脸是血，是Vincent发现了他，还把他带进酒吧里的休息室包扎。
第一次进来这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地的空啤酒瓶和烟头，桌上堆叠着乱七八糟的琴谱，有些是打印的，有些是还未完成的手写版本。
当Vincent拿着个医疗箱走进来时，顾凡就坐在夏绮彗此时躺着的沙发上，有些拘谨。
“不会打架？”Vincent拿沾了酒精的棉片给他清洗伤口，语气里带着点戏谑。
顾凡闷闷地“嘶”了一声，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这英国大叔下手还真是没个轻重。
Vincent察觉到他的反应，故意使劲摁了一下他颧骨上的伤口，“现在觉得疼？刚才怎么不还手？”
半小时前。
Vincent刚走到巷口看到几个年轻人把这个亚洲男孩儿堵在了街角，像是喝多了酒或是**嗑嗨了，几个人笑得刺耳，嘴里说着些肮脏的字眼，对着他拳打脚踢。
这男孩垂在两旁的双手明明握紧了拳，顺着小臂往上蔓延着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他用手背顺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就是没有抬头，不知道在隐忍些什么。
Vincent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只是他很熟悉男孩儿的那种眼神，像是勾起了某些回忆，他的眼睛眯了眯，灭了手中的烟扔在地上，用一只脚旋转着踩了下去，接着就朝顾凡那个方向走去。
几个毛头小子不是他的对手，等人群散开Vincent才发现，这孩子比他想象中伤得还要重。
顾凡垂着眼，没什么表情，双唇紧闭没有立即回答英国男人的问题。
安静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嘶哑，“我是留学生。”
“所以呢？”
“动了手……很麻烦。”
“……”
人生的际遇总是很奇妙，你无法预料到好端端走在街头都能被无缘无故暴打一顿，你也无法预想白天还在踌躇生活费的事晚上就能莫名其妙得到一个工作机会。
等顾凡身上的伤口差不多都处理完了，俩人也聊了好一会儿，顾凡准备离开时Vincent突然提出让他来打工的建议，可酒吧现在待招的岗位就只有一个调酒师。
顾凡压根不会调酒，这位老板倒很是随意，“不会？那就去学啊。”
***
刚才一直保持着同一个睡姿的女孩翻了个身，沙发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顾凡回头一看，小姑娘把珊瑚绒毯子蹬到了地上，翻身的动作带起了上身的棉质T恤，腰间一小节雪白细腻肌肤暴露在了空气中。
他微微蹙眉，拾起地上的毯子，轻轻抖了抖，重新披回了夏绮彗身上。
这个场景让他想起了半个多月以前在夏绮彗的宿舍，也是这样。
最近怎么总是在看着她睡觉？
室内温度有些高，捂在毯子里，女孩白净的小脸染上了一丝红晕。顾凡看她睡得熟，安静又乖巧的模样让人一时移不开视线，他俯身在沙发旁，拉近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几年没见，自然是能看出她的变化的，脸好像变尖了些，以前的那点婴儿肥也消失不见了。可是一笑起来那对若隐若现的小梨涡依旧在那儿。
虽说没见面，但其实还是能时不时看到她的照片。
夏绮彗倒不常在朋友圈里发自己的照片，可宁萱作为朋友圈摄影大赛的常年冠军得主，但凡和闺蜜出去玩一次，必定是九张精修图倾情奉上。
顾凡几乎不怎么点赞。
唯独有一次，俩小姑娘跑到科技馆参加了个什么宇宙科学展，宁萱拍了不少照片发到朋友圈。其中有一张，是夏绮彗站在一轮很大很大的月亮模型下，微微侧仰着头，迎着月亮模型散发出的淡淡银白色光芒，眼波含笑。
少女柔顺的长发散落到腰际，嘴角的弧度配合着月光，整个人温柔得不像话。
滑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他停留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会儿，接着点了个赞便锁屏。
等顾凡再次打开手机时，页面依旧停留在这条朋友圈。他顿了一顿，又一次点开了九图中的那张夏绮彗的独照——
长按，保存图片。
自嘲般地笑了笑，他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
凌晨五点的时候，夏绮彗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让她一下子从浓浓的睡意中清醒过来。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切如睡着之前一样，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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