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绮彗觉得他这个提议挺有意思。
共同分享了从幼时到儿时再到少时的十六七年时光的人，在经历漫长的告别后，又完整且鲜活地出现在面前。
曾经以为是全世界最熟悉的人，却对彼此过去的一大段人生无从参与，无从知晓。
那种时间造成的疏离与隔阂是客观存在的，谁也无法更改。
可是，他说——
那就重新认识一次。
像面对一个全新的人，用全新的眼光，去结识一个认识很久的……新朋友。
夏绮彗清透的眸子亮了亮，歪了歪脑袋勾唇笑了，“好啊，那就重来一次吧。”
中午的阳光正好，异国的都市街头，路人们行色匆匆，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两个年轻的亚洲面孔相视而笑，秋日的微风仿佛吹散了囤积了整整数年的猜疑、不安与遗憾。
岁月有什么了不起呢，只要你愿意，那么所有那些不能轻易割舍的情感，都可以在任何一个时间节点，重新滑入正轨。
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能让人感到万分幸运了。
***
这次仍是顾凡直接领着夏绮彗去了一家熟悉的餐厅，是吃意大利菜的。
夏绮彗：“这又是你朋友开的？”
顾凡看着对面的女孩儿一边翻着菜单一边随口就问，该不会她以为全英国的餐厅都是他朋友开的吧。
他浅笑着摇摇头，“不是，我以前在这儿打过工。”
夏绮彗这才突然抬头看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噢……”
她记得那时顾凡家里的情况应该还是很不错的，他也是当年那个家属大院里最早出国读书的孩子，怎么还需要他自己打工挣钱的吗？
突然心里一紧，那些关于十七八岁的顾凡一个人漂泊在异国他乡，一边努力学习一边坚韧打工的画面像纪录片似的涌入夏绮彗的脑海。
她又偷瞄了他一眼，像是已经自动认证了刚才脑中的幻想，有些心疼眼前这位自强不息的发小……
在心里叹了口气：哎，这孩子也挺不容易。
察觉到她欲言又止的小表情，顾凡从她手中抽出了菜单，轻轻磕了磕桌面，
“想问什么就问，毕竟第一天认识的新朋友，是得多了解了解的。”
“啊？我没什么想问的……留学生打工嘛，很正常啊……这儿物价这么高……”夏绮彗端起服务生刚刚上的纯净水喝了一口，眼神看向对面的窗外。
“所以……你为什么要打工啊？”
行吧，她还是没忍住。
“需要赚钱，我爸妈准备的钱我都拿去交了学费，其余的……就不想再找他们要了。”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还在漫不经心翻着菜单，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夏绮彗其实不太确定这个“不想要”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指他自己想早点经济独立还是家里出了什么困难？
可她又觉得这个问题再深入下去似乎有点不太合适，于是干脆扯开了话题，
“我大学也打工挣钱来着，”
像是在跟眼前的男孩邀功，她的得意都写在脸上，
“大二以后就没找家里要过生活费了。”
顾凡看着她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忍不住凑过去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
“哟，那我们小扫帚挺厉害！”
夏绮彗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靠了一靠，垂眼摸摸自己的小鼻子又低声嘟囔，
“麻烦你注意一下影响，哪有人第一天认识就这样的……”
看着少女有些尴尬的反应，顾凡的表情怔了怔，似乎也有些意识到这姑娘最近对他的态度变得有些不一样。
也是，都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自然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没个分寸的。
他想着自己可能的确得收敛一些，不然又吓着她。
他没再和她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服务生他们这桌可以点单了。
就算菜单上有英文，可夏绮彗对意大利菜不怎么感冒，直接让顾凡决定。一顿饭吃得她脸色不太好，等结束用餐走出餐厅时才委婉地评价，
“你之前在这打工不会都要吃餐厅的员工餐吧……”
顾凡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又指了指街角另一边的一家汉堡店，
“这里不包餐，不过有餐补，我们一般都去旁边的快餐店吃。”
“那就好，这里的菜……嗯……挺一般的……”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凑近了他的耳朵，用手挡着自己的嘴，生怕被身后餐厅里的人听见似的。
感受到少女凑过来时的气息，他的眉眼不自觉变得更加柔和了起来。她今天好像喷了香水，香甜的花果味儿，很衬她。
顾凡：“放心，我不挑食的。”
夏绮彗赞许地点点头：“也是，在英国生活这么久的人，哪有挑食的资格……”
自从出国以后，她特别庆幸自己的厨艺还算不错，不然在这儿的生活一定举步维艰，英国可真他妈太难吃了，她猜顾凡一定也这么想。
***
夏绮彗提议去他的母校看看，想着时间还算充裕，两人搭乘公交到了顾凡读本科的大学。
校园很大，郁郁葱葱的，如果说T大的建筑更有传统英式韵味的话，那这所学校的自然景观更胜一筹。
俩人并肩走在校园的一条林荫道上，路旁的树丛里还有窜来窜去的小松鼠，夏绮彗被萌得不行，拿出手机咔咔咔拍个不停。
虽说是周六，路上还是不乏来来往往的学生，一般都是背着双肩的书包，手上还得抱一摞图书馆借的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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