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十三年，大乾西境频频被游牧民族侵犯，这其中就包括焉耆。
那时，赵璟才来建康不到三年，在众皇子中也不突出，再加上没有照拂，年仅十五岁的赵璟就这样被推上了战场。
赵璟是以正六品中的最下品昭武副尉奔赴西境的，纵然是嫡长皇子，但他在军中的待遇并不好，甚至比不上一些游骑将军。
就在那时，赵璟遇见了一个人——盛如年。
盛如年在军中已经待了六年之久，但因出身低微，到现在也就混了个从四品归德中郎将的官职，但比起赵璟，却已经好上许多了。
那是一个极冷的大寒天，赵璟蹲在奄奄将熄的篝火旁，吃着焦黑的也不知道蒸了多少次的馒头，就着苦涩的野菜就这么咽了下去。
蹲在赵璟身边的，是朱厌和狌狌。
朱厌心疼地看着赵璟，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主子。”
“朱厌。”赵璟又咬了一口野菜，抬起满是阴霾的眼睛看向朱厌：“你还记得糖是什么味道的吗？”
“记得，甜丝丝的。”朱厌又道：“我家祖上就是做糖人的，等有机会了我就捏给您吃。”
“嗯。”赵璟含糊地应了一声：“等我们回去了，就可以吃到了。”
“我们还能回去吗？”狌狌扬起稚嫩的小脸，一脸期待地看向赵璟。
赵璟又咬了一口野菜，缓慢而坚定地重复道：“一定可以回去的，一定可以。”
“可是这个好苦，好苦好苦。”狌狌低下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我以后一定要跑的远远的！跑到最东边！跑到再也看不见野菜的地方！”
朱厌低下头，他不想打破狌狌的幻想，东边也是有野菜的。
“你们在做什么？”盛如年远远地就看见身着副尉官服的男子蹲在地上，心下生疑，走近一看竟是几个黄毛小儿。
盛如年好歹在军营了待了许久，也是知道些内里消息的，一眼便猜出了赵璟的身份。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为什么会蹲在这里吃这些东西？
“吃饭。”赵璟没抬头，只冷冷地回了一句。
盛如年觉得有趣，上前一把揪住赵璟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朱厌二人见状，纷纷扔了馒头恶狠狠地看向盛如年。
“你做什么！快放开殿下！”
盛如年看向赵璟，故作不知地问道：“殿下？你就是那个皇子？”
赵璟被提溜起，只能用脚尖勉强着地，但他的气势并没有被削弱：“我乃六品昭武副尉赵璟，又岂是你等可以随意欺辱的！”
盛如年大笑两声，环顾四周，朗声道：“你们听到他说的话了吗？”
周围的士兵也大笑起来。
然下一刻盛如年的脸就瞬间拉了下来：“你们笑什么？他说错了吗？”
围观的士兵皆是一愣，有些看不懂盛如年的意思。
盛如年又冷声道：“他说的没错！于大乾他是咱们的大皇子，是咱们的天！于西境他是咱们的同伴，是咱们一同浴血奋战的兄弟！你们的心被西戎那些鞑子吃了吗？连他是谁都分不清了？”
周围的人便不再说话了，嬉笑声也停了下来。
盛如年一脚踢翻地上的篝火，直接拎起赵璟往营帐里走去：“让火头营的人重新送三份饭过来！”
营帐里与外面相比是一个天一个地，地上摆着一个火盆，照的这营帐暖洋洋的。
盛如年指了指刚端上来的膳食，道：“吃饭。”
朱厌二人看向赵璟，直到对方点头才把手伸向碗筷。
“他们俩倒是对你忠心。”盛如年眯着眼笑了笑，一脸好奇的看向赵璟。
“嗯。”赵璟咽了口大米饭，低声问道：“你是谁？”
盛如年昂起头，学着赵璟的语气朗声道：“我乃四品归德中郎将盛如年！”
赵璟难得闷闷地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盛如年其实也才二十出头，比赵璟大不了多少，但他自认自己要比赵璟老练多了。
“为什么不上报？”好歹赵璟也是个副尉，怎么就落到这种境地了呢？
赵璟的动作不停，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没有人会听的。”
赵璟并不在乎，反正他在叶府过得也不像个少爷，在皇宫过得也不像个皇子，在这军营里过成这样都是万幸了，至少没有人变着法子折磨他。
“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听。”盛如年顿了下，继续道：“你放心，只要你在破虏军的管辖下，就没有人敢欺到你头上！”
但赵璟向来沉默惯了，有什么委屈也不会说，所以盛如年偷偷用一顿饭买通了狌狌，只要赵璟遇难，盛如年便会从天而降，如神明般救他于水火。
盛如年明明是个长者，偏偏像个赖皮糖似的粘着赵璟，私下里还总是与赵璟称兄道弟，一口一个阿璟的叫着。
盛如年说，阿字起头在他们那儿是对姊弟的爱称。他说他还有个胞弟，名唤如初，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和他完全不同。在盛如年的熏陶下，赵璟也跟着叫过几声阿初，纵然他并没有见过盛如初。
就当赵璟以为一切都将否极泰来的时候，他的天却塌了。
赵璟记得，盛如年最后一次对自己笑是在元初十四年的夏天。
那天是一个大暑天，天气很热，热的就像很多年之后的寒鸦渡。
当是时，赵璟奉命随着盛如初出征征讨焉耆的一支东进的骑兵，他们一路追着焉耆骑兵来到关山隘，眼看就要拿下这支骑兵，却不料山崖两边藏了焉耆的伏兵。盛如年见形势不对，立马带着赵璟往外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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