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块大石头突然压到俞浩的心上，他睁大了眼睛，看牟云笙这副旁观者的模样。明明知道有个十岁的小孩子就要死了，还这副模样！俞浩气急得头有些发晕，缓缓地点了点头，想着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声音又软了下来：“算了，我们先回家吧。”
回家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一进门，就听见砰砰两声礼花声，让两人都吃了一惊。
“欢迎回家！”Hugo和俞国春一人手里拿着两个礼花筒，异口同声，笑脸相迎。
俞浩没想到他们还准备了这个，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笑着对牟云笙说：“你先休息，我把东西拿进去。”说着要去拿他提的旅行袋。
“不用，我自己可以。”牟云笙淡淡地说了一声，走到两个小孩子面前，各自捏了一下他们的脸，出于习惯，又弯腰下来让Hugo亲了一下。
面对他的冷漠，俞浩站在玄关，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进这个门。
俞浩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跟着走进去，望着牟云笙的背影，问小朋友：“你们喂生鱼片吃东西了吗？”
“嗯，刚刚还带它到楼下玩了。”俞国春仰着脸说。
看着那道掩上的卧室门，俞浩过了一会儿才点头。
“叔叔，你头上……”俞国春说完忍不住笑了，抬起胳膊，踮着脚去捡刚才打到俞浩头上的彩绸。
俞浩怔了怔，不好意思地拨了拨身上的碎彩纸和彩绸，说：“那我们准备做饭吧。”
厨房很大，就算再多进几个人也不嫌窄。
平时，因为两个人都忙，他们很少一起在家里吃饭，偶尔有那么几次，牟云笙都会进厨房帮忙。
但是这回，牟云笙没有。
俞浩知道他刚刚出院，不应该让他多操劳，但是当发觉给自己递盘子的人是Hugo时，动作还是不由自主地迟了一些。
俞浩用早上买好的食材做了满满一桌的菜，盛着汤，让俞国春叫牟云笙吃饭。
结果小朋友去了一趟，无功而返，说牟云笙正在打电话，不敢叫他。
Hugo一听，立即溜出去找牟云笙。
俞浩把汤端到桌上，抬头看Hugo也回来了，问：“还在打？”
“嗯，说的德语，可能是工作吧。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呢，唉。”他坐在餐桌前捧了一会儿脸，拿起碗问，“我能不能先盛饭？”
“嗯，你们先盛饭吧。”总不能让小孩儿饿肚子，俞浩解下围裙放在椅背上。
和牟云笙通电话的人，说的果然不是英文，俞浩一个词都听不懂，只好站在门口等。
说也奇怪，牟云笙明明没有像上班时那样西装革履，但穿着休闲装的他站在窗户旁打电话的模样，还是让俞浩以为他在写字楼里。
等他挂了电话转过身，俞浩对他笑，说：“一回来就工作？先吃饭吧。”
牟云笙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从俞浩的身边走了过去。
俞浩愣在原地，正要转身，又看到他走回来，牵起自己的手。
俞浩连忙把他的手握紧了。
平时吃饭，牟云笙也不喜欢说话，但或许是俞浩的心理作用，到了这时反而觉得沉默显得格外渗人。
不清楚牟云笙那通电话里说了些什么，他现在这个样子，究竟是不是不高兴，而他要是不高兴，到底是因为那通电话还是其他的？
俞浩吃着吃着，感觉到整张桌子在振动，奇怪地皱起了眉头。
坐在对面的牟云笙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发现是两个小朋友在桌子底下用腿互相踢来踢去。
“好好吃饭，要打架吃饱了再打。”牟云笙受不了地说。
“哦。”Hugo忍笑应了一声，对俞国春龇牙咧嘴地做鬼脸。
俞国春也不客气，朝他用劲吐了个舌头。
见状俞浩忍俊不禁，瞥见牟云笙叹气摇头的模样，更是忍不住笑了。
好在气氛因此不再那么冷，俞浩想了想，把先前打算和牟云笙说的话说清楚了。
“牟云笙？”俞浩轻声叫道。
“嗯？”他夹着菜，语气词的力度很轻，显得很温和。
闻声，俞浩稍微放松了些，双臂都放到桌面上，尽量轻松地说：“这两年米粉店也赚了些钱，咱们买房、买车，还有剩余。我再贷些款就能开分店了。但上回说借钱给我同学，我打算把分店的事情先放一放，反正来析津没两年，还是保守一点，别做太大，这样一来，这笔钱也就可以先借出去给他们。”
他不太会说话，说到这里觉得也许逻辑不清，又补充说：“你给我的钱，我都是分开来放的，虽然拿去做了一些投资，但你都知道。反正你的那份，我不会去动。”
说完这一切以后，俞浩往碗里夹了几片生菜，偷偷地抬起眼睛看了牟云笙一眼。
他专注地吃饭，好像刚才俞浩说过的话一句都没有入他的耳朵。
俞浩看他夹菜的模样，不禁皱起了眉。
连旁边两个孩子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一个眨巴着大眼睛看他们，一个埋着头扒饭。
只有牟云笙像没事人一般，吃得津津有味。
俞浩咬了咬嘴唇，握紧手里的筷子，盯着碗里的米饭看了一会儿，尝试着把碗放下来，轻声说：“我吃饱了……”
砰！
俞浩连碗都没有放下来就听见饭桌对面毫不客气的摔筷声，吓了他一大跳，捧着碗抬头看向蓦地站起来的牟云笙。
俞浩的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停了下来，望着面无表情的牟云笙。
牟云笙看着他，眉心起了一些轻微的皱纹，但他努力克制着，没有皱眉。
过了两秒钟，牟云笙一言不发地走了，留下饭厅里噤若寒蝉的三个人。
两个孩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大眼瞪小眼，又偷偷去看同样气得满脸通红的俞浩。
俞浩拿着碗筷的手直发抖，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强撑着陪小朋友们吃这顿饭。
过了个十来分钟，他敏锐地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连忙望出去。
只见牟云笙又穿上了外套，从客厅匆匆走过。
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是他摔门离开了。
俞浩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明明已经心平气和地和他说了，而且，这样的安排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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