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等张志敏消停，已没有车回市区了。
白欣把儿子的房间让出来给叔叔，和自己睡一屋。
俞浩把张志敏连扛带拖背到俞国春的床上，将他安置了以后，自己拿了张毯子，掩上门到客厅睡了。
因为地板一时没干，俞浩躺在沙发上，依稀闻到水的潮气。
脑海里时不时地出现白欣说的话，俞浩翻来覆去，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生物钟的关系，俞浩不到六点半就醒了。
正坐在沙发上出神，俞浩听见楼下有打破玻璃器皿的声音，他惊讶地抬起头，望见张志敏昨天睡的那屋已经开门了，而他没有睡在床上。
俞浩连忙起身，毯子也没叠就下了楼。
果然是张志敏在楼下的厨房里，他摔坏了一个瓷碗，正蹲在地上慢慢把碎片捡起来。
俞浩看他连灯都没开，顺手开灯，低头看见他的身影一顿。
张志敏过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还没完全醒，颜色难看，双眼也泛着通红。
“怎么不开灯？”俞浩走过去，把他手里的碎瓷片拿过来，“想吃什么还是喝什么？我帮你弄，你到外头坐着就行。”
张志敏似乎真的没有酒醒，反应迟钝地应了一声哦之后，再没声音。
俞浩丢了碎瓷片，拿了扫帚回来将地面扫干净，好笑着问：“‘哦’什么？吃什么？还是喝什么？”
张志敏的声音一直是喑哑的，点了点头，略带茫然地道：“糖水。”
“那怎么还拿碗？”俞浩奇怪地问，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先出去吧，我拿给你。煮点粥。”
俞浩烧了开水，往一只杯子里加了几勺白糖，冲了半杯搅拌至糖溶化以后再加凉水。
他自己喝了一口，甜得过分，但正好用来醒酒。
他把白糖水拿出去，却看见张志敏耷拉着脑袋，颓然坐在一张凳子上发呆。
他迟疑了半秒钟才把杯子放到张志敏的面前，又转身回厨房去。
米缸里快没有米了，俞浩弯腰才舀了一碗大米，直起腰来时脑袋还一时因为血糖低而眼黑。
“阿浩。”张志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俞浩起先以为是错觉，但回头，看见张志敏真的倚着门边站着，便笑了笑，说：“怎么？不够甜吗？糖在那边，自己加。”说完就去洗米。
“昨天中午，朱慧来单位找我。”不知道是因为虚弱还是因为其他，他的声音特别轻微。
这个名字最近一次出现还是在他手机的来电显示上，被俞浩看见。可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还是显得有些不真实。
水花很大，很快内胆里的白米跟着自来水一道激发出泡沫，俞浩等水快满时关了水，洗着米，回头笑笑，问：“哦？她来了？来玩？”
也许是他的态度太随意了，张志敏皱紧了眉头，说：“不是，来找我的。”他顿了顿，“说要和我复合。”
俞浩的身子一僵，手背上黏着的白米有一颗卡在指环边缘上，他捻掉了，故作轻松地问：“是吗？你怎么说的？”
“阿浩。”他突然很激动，快步走到俞浩的身边，靠在流理台上，提起一股气便道，“是她爸爸……”
厨房的白炽灯很久没有换灯泡了，昏黄的颜色将俞浩背光的脸隐没。他转过头，莫名其妙地看向语无伦次的张志敏，问：“什么？”
见到俞浩目无表情，张志敏脸上的线条变得十分僵硬。
张志敏痛苦地用双手搓脸，好一会儿才说：“我被调到这里来，是因为她爸爸。她爸爸是我们上面的领导……我昨天才知道，原来之前我一直申请回去都没批，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俞浩安静地听他说完这些，强装着镇定，半开玩笑地道：“她说你要是和她复合，你就能回去？”
张志敏表情一僵，过了很久才点头承认：“嗯。”
这下子俞浩连装笑都装不出来了，他哼了两下，果然还是没能笑出声，只好继续低头洗米，问：“那你怎么说的？”
这米洗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俞浩的双手变得比平时更加苍白，米粒几次挤进指环里，他索性把戒指取下来放在一边。
张志敏抓住他的胳膊，忙不迭地解释道：“我没有答应她！”
“那你怎么说？！”俞浩陡然拔高了声调问。
“我……”张志敏被自己噎住，半晌才低声说，“我说让我考虑看看……”
俞浩不由分说便挣开了他的手。
他急忙辩解：“你不知道，她威胁我。她有亲戚是管任免的，要让我丢工作就是翻手覆手，把我调到县里去更是轻而易举……”
“你什么事都没做错，她用什么栽你？”俞浩问完自己也觉得好笑，冷哼了两声，“算了，你们的规矩，我不懂。”
张志敏连忙抓住他的手，痛苦地说：“阿浩，我没答应她……”
虽然有些困难，但俞浩用力甩了两下，还是把张志敏的手甩开了。他的气息起伏得厉害，打断道：“那你怎么没回绝她？”
“我……”或许从没看过俞浩有那么激烈的情绪，张志敏措手不及。
俞浩看张志敏痛苦地扶着额头靠在流理台上，刚才发的脾气顿时散了。他突然觉得非常累。盯着那枚放在水槽边上的戒指看了两秒，俞浩只觉得上面的光亮刺眼得很。
他再度打开水龙头，装了大半个内胆的水，转身经过张志敏的身边把饭煲放进电饭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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