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来临前那几天，牟云笙一直在忙北狮和辛恩涉嫌联合限制竞争的案子，完全没有主动和家人联系，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小年夜要回母亲家吃饭的事。
为此，周六下午牟云笙接到母亲的电话时直接诚实地说明自己还在律所。为此，他被母亲数落了一通。
牟云笙懵了两秒，问：“有什么事吗？”
“今天是小年夜，要回家里吃饭的呀！”母亲在那头叹气唏嘘，“赶快回来吧！钰博都来啦！”
“哦，这件事啊。”牟云笙把刚拿到手的资料还给Brandon，捂住听筒吩咐他，“就用这个，拿去归档”
雷艳萍依旧喋喋不休地责备：“什么叫‘这件事’？还不回来吗？给资本家打工这么积极做什么？看你已经一副要步你爸后尘的架势了。赶快回来了，菜让刘妈和Joy做好了，就等你呢！”
牟云笙敷衍搪塞了两句，挂断电话后发现Brandon还没走，起身扣起扣子，对他笑了一笑。
“弄好这个就可以下班了，如果你没有别的事。”他说完又想起一件事，从抽屉里取出另一份文件递给Brandon，“这个也放到一起。”
Brandon的眼睛一亮，接过后翻看片刻，激动的神色瞬时出现在还显稚嫩的脸上，道：“这个……”
牟云笙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办公室。
牟云笙的母亲和他的继父一起住在法拉盛。
从前，牟云笙的继父去中国做生意，认识了他的母亲。
两位长辈在牟云笙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结婚，之后三人一直住在一起。
牟云笙中考那年，母亲决定和继父移民到美国。当时她征询了儿子的意见，但牟云笙宁可留在在国内，和父兄一起生活。
牟云笙从小要做什么事就没人能拧得过他，深知儿子的秉性，做母亲的只好随着他，房子留给他、车留给他，并且和前夫商量了孩子成年以前的抚养问题。
考大学那会儿，远在美国的雷艳萍依然给儿子做工作，希望他到美国来。当时牟云笙在国内，这工作岂是打越洋电话就能做成的？
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讽刺，导致牟云笙刚到美国那年，到学校给他打点一切的母亲讽刺挖苦，一边给牟云笙挂窗帘一边说：“早来晚来，到底还不是来了？”
当时牟云笙还在倒时差，坐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回答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雷艳萍一直在花园等儿子，等他把车倒进车库，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拿高尔夫球包，正巧见到一个磕碰严重的大纸箱，不禁好奇地叫道：“哟，那是什么？这么一大箱子！”
牟云笙把高尔夫球包放在地上，不着痕迹地推开凑近看的母亲，说：“没什么，托同学寄来的一些东西。”
“析津寄来的？”她说着，牟云笙已经关上了后备箱。
其实，牟云笙和家人相处的时间不多。
隔着太平洋分居的时候自不必说，后来到了美国，也是分隔东西海岸。除非圣诞节、感恩节、春节这样的节日，长辈会主动负责机票，否则作为学生的牟云笙根本不会没事飞过来求几天的团圆——要申请法学院的奖学金难于登天，他的生活几乎得用“清贫”形容。
毕业后，牟云笙来到纽约工作，不久又被派往新加坡，牟云笙这些年堪于浮萍，漂浮不定，家的概念完全没有。他总觉得家是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但好在每次见到继父和母亲，他们对他还是一如儿时那样亲切。
高尔夫球具是上个月牟云笙向继父借的，当时他要和Theodore一起和当地的一位法官打球。他没必要购置这种几乎不用的昂贵球具，所以特意回来向继父借了。
“云笙，你终于回来了！”刘妈看到牟云笙进屋，笑眯眯地往围裙上擦手，“刘妈给你做了玉米糖水！温在炉子上，吃完饭就能吃。”
牟云笙笑着把手里的球具交给佣人，弯腰抱了抱她，赞道：“我闻到玉米的香气了。”
“刚才我们都吃啦！等你回来，饿死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休息厅传来。
牟云笙听见这不熟练的中文就知道是继父和母亲的儿子，踱步过去，看见他正在和单钰博玩桌面足球。
“回来了？”单钰博直起身，微笑道。
对这样的笑容，因为太熟悉，牟云笙不反感。他走近抱臂问：“怎么样？几比几？”
“他犯规好几次了。”混血男孩儿和他们说话时还是喜欢说英语。
谁知单钰博却不以为意，大言不惭道：“和我玩这个，就有看我犯规的觉悟才行嘛！”
黑发灰眸的小男生瞪圆了眼睛，牟云笙见了笑道：“这个我倒是可以作证。”
晚餐可以说是中西合璧，但为了大家方便，用的还是西餐餐具，佐餐酒则是单钰博带来的。
最后的汤是传说中的玉米甜汤，刘妈把口味调成了更为粘稠的质感，淡淡的鹅黄色糊状物，点缀着几点洋葱末。
继父和弟弟没有吃过这样的玉米甜汤，都感到十分新鲜，还把刘妈叫来问询了一遍是怎么做的。
“怎么一颗玉米也没有？”小孩儿的嘴边留着玉米糊，好奇地用蹩脚的中文问。
刘妈笑眯眯地回答说：“这个，是把玉米磨成粉，然后再煮的。所以没有玉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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