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牟云笙他们到的时候，杨桀正和几位同事商量两个小时以后的那台手术。
杨棨把片交给副手，看向俞浩，暧昧不明地笑了笑，挥挥手让其他人先去做准备了。
俞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总觉得那几个医生和护士走出去的时候，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
他低头看瓷砖的缝隙，仍有些无所适从，直至听见杨棨让他到屏风后面的床上躺下。
“你都不知道我上午去拿东西的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有多诡异。”杨棨在旁边的椅子坐下，一边戴手套一边说。
俞浩的喉咙发紧，牙关也紧合着。他本想低下头，可瞥见牟云笙没有走屏风里，不由得朝外面叫了一声：“哎……”叫完以后又看了一眼正打量自己的杨棨，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怎么了？”牟云笙走到屏风前问。
俞浩抓着床沿，话哽在喉咙里。
居然敢撒娇了？牟云笙看了他一会儿，还是走进屏风里，在床坐下。
这举动引得杨棨笑出声，对俞浩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现在可以趴下来让我检查了吧？”
俞浩避免看他，慢吞吞地把裤子脱下，拉过枕头趴到上。
在血液科里看肛肠病，这真是既荒谬又夸张。想到自己的侄子就在这个科的住院部住院，俞浩的心里更是打鼓，好像俞国春随时都会冲进办公室里，把他逮个正着似的。
俞浩的确希望牟云笙也能够到屏风里来，明明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不愿意和杨棨单独相处，而牟云笙却站在屏风之外。
可是，俞浩没想到牟云笙在他还没有要求以前就进来坐床上了，对此，俞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为牟云笙的体贴感到高兴。毕竟，全然的冷漠，和有着一颗温柔的心却斟酌着是否给予，这两者一旦比较，后者其实更残酷，俞浩经历过这样的残酷。
后来，俞浩有些后悔让牟云笙也到屏风里来了，因为好像没自己什么事。明明杨棨是给他做检查，但不存在的人也是他——
杨棨没有忘记手边的工作，同时也语气轻松地和牟云笙聊起天来：“其实想发泄情绪呢，也有比较健康的方法嘛。打球啊，游泳啊，射箭也行啊。不是弓道炼士嘛。”
牟云笙冷冷笑道：“这话别人说说也就算了，从你嘴里说出来，你不会忍不住先笑吗？”
杨桀瞥了他一眼，叹气叹得幽幽的：“这是为你好。”
“少恶心我。”牟云笙再次冷笑，又说，“你开点儿消炎和感冒药吧，他好像低烧。”
杨棨颇为惊讶地看着他，陶侃道：“哟！动心了？”
闻言，俞浩的心脏倏尔收紧，忍不住抬眼看牟云笙，可牟云笙却没有理会他，回答的话说得肯定而随意：“神经病。我下礼拜回去了，在那之前总要把人治好。”
“回新加坡？”杨棨抬头询问。
牟云笙耸肩道：“我还能回哪里？巢都被你占了。”
他扬了一下眉，看了俞浩一眼，一边摘手套一边叹气，说：“你这种心态，就像进店里挑玩具的小孩——选中一个好玩的，却不想买回家，就在店里玩一玩，玩完了又恢复原样放回货架上。你干吗这样？真这么穷，连个玩具都买不起？”
牟云笙愣了愣，没好气地说：“你管我买不买得起？赶快开单。”
俞浩拿着杨棨递过来的单子，薄薄的纸张很快湿得皱巴巴的。
他的头微微低着，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明明牟云笙还站在身边，俞浩却不想再看见他，将他视若无睹以后，问题问出口也没那么艰难了：“杨医生，这个药，有没有药效差不多，没那么贵的？”
“嗯？”杨棨已经锁上抽屉，闻言惊讶地看着他，又看向牟云笙，说，“这就是最便宜的。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不会开贵的药给你。去外面买便宜一点儿，一般药房有售。”
俞浩感激道：“谢谢。”
杨棨往外走，先是满面狐疑，但后来开玩笑道：“我的私生活是乱了点，但医德和良知还是在的。”
这么一来一回的对话，仿佛杨桀十分了解俞浩家里的情况一般。完全蒙在鼓里的牟云笙终于忍不住说话了，问俞浩：“你不是有工作吗？不至于穷到省这点儿钱吧？”
俞浩短促地看了他一眼就低头，转而对杨棨说：“杨医生，我先去看国春了。”
“嗯。”杨棨的双手放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点了点头。
俞浩低头快步离开的模样，宛如落荒而逃。牟云笙原以为上回让杨桀去家里给俞浩看病，是这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但万万没有想到并非如此。而且，从如今的情况看来，杨桀似乎比他更了解俞浩的情况。
想起上回俞浩面对杨桀时的窘态，牟云笙心中五味杂全，看来当时的俞浩并非只是害羞和尴尬这么简单。
“国春”又是什么人？他余光瞥见杨棨一副看热闹的表情，问：“你和他睡过？”
闻言，杨桀扑哧一声笑起来。
看出他在嘲笑自己，牟云笙的面色一僵，顿时后悔自己问出这种问题。
杨棨笑完了，拍拍他的肩，道：“还说没动心？我如果说和他睡过，你打算怎么我？是把我千刀万剐，还是张罗一场3p？”
牟云笙撇开他的手，心烦于他答非所问，想了想，又问：“‘国春’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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