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暑假里，乔靖在学校和公园里走了许多次，从前仿佛约定似的总在这里等他来找的人却消失得一干二净，乔靖忧心多日，才恍然发现，他与霍见优交好的这半年来，自己什么话都对霍见优说，霍见优却连自己的住址都未曾透露过。
担忧过头，种种情绪都堆成了愤懑，夏天的末尾乔靖宅在家里再不出门，恹恹的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好友的邀约，乔母看出不对劲，拉着乔靖谈了半会心，得知霍见优的事情后，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霍见优再出现是在高中入学报名的时候，乔靖正和朋友勾肩搭背要去网吧打游戏，一出校门就撞见了站在路边幽魂似的霍见优，乔靖先是一愣，话险些脱口而出，又被积攒了许久的怨气压了回去，他的眼神从霍见优身上一掠而过，像是只看到了一个路人。
“乔靖。”霍见优喊了声。
乔靖恍若未闻，和朋友笑闹着从霍见优面前走过，霍见优跟了一步，又喊了声，“乔靖。”
被乔靖揽着的人顿了顿，“他在喊你……”
“走人走人，不理他。”乔靖无所谓的说。
一拨人朝前走了许久，乔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霍见优还站在原地，看着校门的方向，脸上是让人陌生的漠然。
乔靖花了半年时间让霍见优对他逐渐卸下了心防，霍母将霍见优带走了短短三个月，却好像让霍见优再度自我封闭了起来。
“啧。”
乔靖挠挠头，“你们去吧，我有点事，不去了。”
“喂喂，现在放我们鸽子？”其他几人嬉笑道。
乔靖指了指霍见优的方向，“喏，我怕他明天被人发现横尸街头。”
“这么严重？”
“快滚快滚。”
乔靖被人推了一把，踉跄几步站稳后，那几个人就已经笑闹着走了，乔靖深深吐了口气，双手插回口袋里，快步走回了霍见优面前。
“喂。”
三个月不见，霍见优长高了几厘米，脸上的肉少了些，轮廓却显得立体了起来，只是眼眶那里泛着黑，明显精神不振。
“你回来干什么？”霍见优语气有些生硬。
乔靖冷笑一声，“哦，那真是不好意思，碍你眼了。”说罢，他一转身又要走。
霍见优神情一变，“乔靖！”
乔靖回过头，眼神发冷的觑着霍见优，“你最好是有事叫我。”
霍见优沉默两秒，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乔靖没回答。
霍见优看着乔靖的神色，“你在生我的气？”
乔靖故意露了个夸张的表情，“霍少爷居然能发现我在生气。”
霍见优皱起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生气，考试之前你都好好的……”
“不知道？”乔靖抬高了声音。
他满脸写着怒火，霍见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眼神直直的看着乔靖，后者和他对视一阵，烦躁更甚，发泄似的踢了路边的栅栏一脚。
“我他妈担心了你一个暑假！”乔靖气得眉毛都要竖起，“你跟我混了多久，啊？我他妈想去你家找你的时候才发现你这家伙什么事都没说过，想找你都找不到，一个暑假下来你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霍见优，你不要说你不知道我最后看见你那个鬼样会担心你，来，你现在说我为什么生气，你说！”
霍见优怔然半天，忽然哑声说了句：“乔靖，我妈死了。”
乔靖一哽。
乔靖第一次跟着霍见优到了霍见优家。
一间整洁得过分的房子，没有什么生活的气息，客厅白色的墙上挂着一个黑色相框，框里有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容，表情淡漠。
“我妈发现我爸出轨之后，两个人离了婚。”霍见优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墙上的照片。“那时候起她的精神就不太正常，我晚上还在睡觉的时候，她把我叫起来，躲着家里人带我来了这个城市，在路上我差点被人带走，她又受了刺激。”
“发病的时候，她会把我打扮成女人，骂我，赶我出去，有时候会把我关起来，害怕别人再把我带走。每次清醒过来，她又会来找我，跟我道歉。”
除了发病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完美的母亲。
乔靖听着霍见优的话，想起霍见优不时的病假，以及他每每捡到霍见优时对方的女装，心里忽然像是被巨石压住了一般，沉重得厉害。
“之前在你家住那么久，是因为我和她吵了一架，”霍见优拿起水杯，捧在手里，“她那么长时间找不到我，把我带回来之后，就把我关在屋里，关了我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漫长得没有尽头，他成日的坐在房间里，看着一成不变的墙面，以及母亲绷紧的似乎随时可能崩溃的神情，想着霍母总有一天会恢复正常，可等来的却是问询赶来要带走他的父亲。
“我爸早就派人在附近监视我们，他听到消息来了这里，骂了我妈一顿，要带我走。”
自由。
父亲推开破口大骂的母亲闯进门来时，霍见优只想到了这两个字。直到他被父亲带进车里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精神濒临临界点的母亲。
“我爸说有人会带我妈去医院，让她镇定下来，上高速之后，我妈开车追上来，我以为她是来找我，结果她直接踩油门，撞了我们的车。”
霍见优低下头，缓慢的喝了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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