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楚强迫自己看着许至君,回想当时他带自己回来的场景。
自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就是没什么原因没什么隐情,一出生就被扔在孤儿院门口不要的那种。
没人要,偏偏自己脾气又倔,不会讨好人,又不会求饶。孤儿院那地方,总是嘴甜的小孩更讨喜一点。自己不会,就总是被人欺负,又不被人相信。
那次也是一样,自己抱头蹲在地上,等着园里别的大孩子朝自己扔完石子,拳打脚踢一顿,撒完气。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的。
直到许至君过来。他赶跑了那些人,递过来一只手拉自己起来,还帮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从来没人这样过,时楚看他就像看见了神。他那时候白白嫩嫩的,单看衣服就和这里的人不一样,真的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神仙。他还会问自己疼不疼,为什么那些人欺负你。
集合的铃声响了,时楚只能跑回宿舍去。听说前面来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和父母一起,打算领养一个伴儿。这种好事情是怎么也轮不到自己的,果然被叫去前院让小少爷挑的只有那几个嘴甜的小霸王。只要能找到一个不挨打的地方就很好了,他想。
可没一会就有人来拉他去了前院,他这才直到小少爷就是他的小神仙。而且小神仙特意找他,想要带他走。
他特别想答应,可是他不敢。这机会是那些小霸王的,老师会说很多自己的缺点,让小神仙后悔,不要自己,以后自己的日子只会更难过。他看过很多次,别的小孩就是这么被取代的。
所以他在小神仙问要不要跟他走的时候,摇了摇头,不出所料的看见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他就只想,如果不能跟小神仙走,就最后留一个好印象吧。
老师还在积极地推销着那几个孩子,时楚默默走回了后院,趴在床上有些不争气地哭了。挨打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哭过。
后来他又被急急忙忙拽了出去。是小神仙要走了,谁也没有带走。
听说是小神仙的父母本打算领养之后捐一大笔钱,可现在不捐了,因为小神仙谁也不要。所以只能又把自己这个得了他青眼的人抓出来。果然跟钱比起来,听话讨人喜欢也没那么有用。
老师急了,推了一下,又狠狠在后背拧了一下,示意他答应。可没人知道他那一瞬间有多紧张,他生怕刚才的拒绝让小神仙厌恶了自己。
“你真的愿意跟我走吗?”小神仙在问自己。
时楚眼睛通红,第一次抬起头仔细地看向小神仙,嗯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
“那你说,你有什么好啊我要带你走?你刚刚明明不喜欢我,不要我的。”
小神仙果然生气了。他想。
因为被拒绝了,因为自己出尔反尔,惹他生气了。哪怕能跟他走,一顿揍是免不了了。没准让他厌恶了,之后还会有很多次。像那些小霸王一边揍他时一边喊的,讨厌你。
他一会儿想,是自己做错了事,挨打是应该的,要让小神仙打痛快了才行,一会又想,小神仙看起来脾气那么好,下手的时候应该也会轻一点,不会把自己打死的吧。不管怎样,只要,只要打完之后,小神仙能像今天一样,递给自己一只手,拉他起来,就够了。
他放弃了自己唯一的愿望。
“说话呀,怎么啦?”
后背又被拧了一把。
时楚抿了抿嘴,鼓起勇气看着小神仙,说了两个字,“挨揍。”
“什么?”
时楚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认认真真重复,“我挨打很厉害,禁揍。打多重我都可以忍住不出声,会让你一直打到高兴满意为止…”
他还想要说什么,是小神仙忍不住先打断了他,直接拉住他的胳膊,“我许至君的弟弟我会照顾,用不着这本事。”
时楚紧紧回握住,“带我走吧,我可乖了,我会听话,什么都听你的。我会一直听话。”
他骗过了小神仙。小神仙被迷惑住了,相信了,点了头,给了他一个家。家里有漂亮的大房子,有温暖的床,有和蔼的叔叔阿姨,还有小神仙。
小神仙护着他,再也没让他挨过打,没碰过他一根手指头。小神仙对他特别好,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什么都依他。小神仙把神力都用在了他身上,把他保护的特别好。
人这种生物,忘性大,又爱得寸进尺。
后来他亲手把小神仙从云端拉了下来,狠心地扔在泥里,还过去踩了两脚。小神仙不怕疼,从泥里爬起来,捧着一颗真心还给他。
他没有良心地去调查自己的身世,连小神仙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说你不要我了吗,都劝不住。结果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强奸犯和一个没有文化的小山沟的姑娘的结晶。也不知道自己在妄想什么。
他没走,小神仙特别高兴。后来有一次他胆敢朝小神仙发脾气,说出了这件事,说小神仙就是看不起他。
这话多伤人。从那之后小神仙更是什么都顺着他,拼了命对他更好。家也给了,父母也给了,能给的东西,都给了。由着他登堂入室,由着他胡作非为。最后,被他鸠占鹊巢,喧宾夺主,抢了家,抢了父母,把他的真心扔在地上摔得稀巴烂,拼都拼不起来了,终于气走了他。
而现在,又是自己逼得他,为仅仅只提了一句过去而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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