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祭第七日。
君九握紧手里刚捡起来的刀，等待着最后的战斗。地上的阿加莎听了他的话，短暂的惊讶过后，她只是用一种很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君九，沉默着。
许久后她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君九的头，直起身笑着说：“那先听我讲个故事好吗，我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了。”
这种情况倒是君九没有预料到的，他想了想，握紧刀，坐在了阿加莎身边。
之前某届的救赎学院C班有一个小姑娘，她性格腼腆又害羞，又由于是海族，幼时是不能长时间离水的。
但是在一个很多人大环境里，说假话的人容易被孤立，说真话的人也容易被孤立，不说话的人更容易被孤立。
小姑娘就这样理所当然的被孤立了。
她寄身的水缸被人在水里加入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她备用的水雾喷剂被人打碎；有人揪着她的头发在教室里拖行，嘲笑她受惊露出的鱼尾在地上滑行后留下的粘液。
他们嘲笑她就像一条搁浅后翻白眼的死鱼。
就在小姑娘摸着自己烟紫色的鱼尾巴，吧嗒吧嗒在笑声里掉眼泪时，有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盖在了她的尾巴上。
那也是一个小“姑娘”，高马尾，一双细长丹凤眼正不耐烦的眯着。“她”简单的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就开始和身前的众人打架。
这人弹出的指甲又长又尖，嗓子里爆出的一声声尖叫更是让人头痛欲裂。
在打架中有些鳞片从她精瘦的小臂上浮出来，却不显得难看。
“她”站在课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惨叫连连的众人：“要是还有兄弟想给你们保仇，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她”重新扎了一遍头发：“A班隋娣。”隋娣的面庞看上去像个很英气的女孩子，又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总之就是又酷又拽。
她穿着白色的无袖白背心，胸前平平坦坦一马平川，黑色长靴直套到小腿，在她搭配起来合适的要命。
小姑娘抬头看完“她”动手的样子时就已经痴了。
是心动啊。
这一眼就是余生。
隋娣并不是个严格意义上的女孩子。
她们这一支的海妖种，是成年那天才会分化选择性别的。
只是女海妖的实力要更强，碾压男海妖的，种族里也是女尊男卑。
在分化之前，她们可以随意在男女、甚至无性别间切换。
隋娣那时候一直维持的就是无性别状态，心情好就会根据相处对象不同切换不同性别。
说到这，不用阿加莎点破，君九也明白她口中的朋友“小姑娘”是谁了。
再后来，隋娣和小姑娘越走越近，小姑娘一颗芳心明许给了救美的英雄，落入一个俗套到不行的爱情故事里。
隋娣就开始频繁维持男性身份。
那时候阿加莎想留校做讲师，已经在填写申请；而隋娣则一直都想毕业就进入组织，在外面的世界里快意恩仇。
只是组织里人才济济，没有实力的一个男海妖怎么混得出头？
不是没有忐忑过的，那时的阿加莎几乎自虐一样的在痛恨着自己为什么要是个女孩子。
但她的“少年”，是那么温柔的在宽慰体贴她。
“他”说：“我再努力一点就好了呀，性别什么的又不能决定一切，白痴才会拿性别为弱小找借口。”
“他”说：“你等我，我一定会分化成男孩子，回来娶你。”
“他”说：“你信我。”
阿加莎信了，她在学院等了很多年。
那时候的她还是喜欢穿一成不变的白裙，喜欢插花和调茶。
后来断断续续的在同事手里的组织周报上看到那个人的消息。
组织新星，一代天骄，隋娣。
一开始阿加莎想欺骗自己只是重名。
可报纸上的女孩子依旧一副冷淡的样子，正漫不经心的朝镜头瞥来一眼，正是记忆里的爱人。
她的身边簇拥着许多——也许是朋友或者同伴？他们摆着不同的姿势，把她簇拥在中心。
阿加莎曾爱死了她这般在海妖族里独树一帜的性格，爱死了她对众人皆冷唯对一人许以偏爱的宠溺。
女孩的成熟有时只需要一刻钟。
阿加莎主动要求换了教授的课程，开始学着组织里的流行风格变换各种各样的衣服。
她开始描眉画线，在越发苍白的唇上涂上艳红的胭脂。
她读着报纸，越来越平静，也越来越失望。
只是她的妆，画得越来越好了。
教的学生换了很多届，已经没有人还记得曾经的那个害羞、存在感不强的人鱼讲师。
现在学院里的人多数都爱她。
我也不比你差吧？她想着，却忍不住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的做法又可笑又可悲，不禁有些可怜自己起来。
你还会再来吗？她漫不经心的在心里问，对着眼前的男人报以一笑：“你的眼睛，很好看。”
男人惊喜的看着她：“是吗，一般他们都会觉得有些女气呢。”
她出神的看着那双丹凤眼，许久才回神，结果发现手下的小牛排已经被自己切得不成样子了。
那个人要回来了。
她假装路过提前在校门口附近凹造型，冻了一天才知道临时有事，那人的行程又耽搁几天。
阿加莎锲而不舍的在附近转悠了好几天，妆容改了又改。
那人从车上下来，学院封闭多年的门缓缓开启。
隋娣踏进来，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一旁的她就径直走向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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