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笑了笑,掏出随身的汗巾替他擦了水,又回营房拿了身干净衣衫给他换下。
那日以后,那绿凤凰便常来营地寻他,背靠天河水站着,一袭绿色缀金华袍,眉心一点丹红,手里有时拿着钓竿,有时提着一红泥小罐酒,打着一柄纸伞,上头绘满了七彩鸟羽。
天庭雨水不多见,日头倒是灼烈,他似乎将这躯体看得极为金贵,百般爱惜,就连发丝也如青缎般根根水滑,以锦束起,半丝不乱。敖丙每日繁忙,鲜有他闲情与他攀谈,他亦不急,独自坐在河边垂钓或小酌,一双水灵灵的凤眼随着水兵们驾起的蓝色行船,走啊走啊,就瞧向了远方。
话说这天庭历来禁足兽类,为何这凤凰反倒混得如此逍遥呢?原来,玉帝于近百年间突然迷上了弦乐,遍访三界,最擅此道的便是这位来自丹山谷的绿凤凰玉瑶了。奏得到底有多好呢?只听传言曰,其音可响彻九天,唤来百鸟,亦能起死回生,枯木逢春,闻其琴音者,无不痴迷其中,加上这绿凤凰极为高傲,轻易不肯出场。故此,玉帝便将它奉为座上宾客,赐号凤君上人,任其在天宫自由来去。
“你的琴声,真如传说中那般神奇?”敖丙问他,
“你若想听,我随时可为你弹奏一曲。”绿凤凰端起酒杯轻呷一口,青衣红唇,乌发如云,姿态优雅得如一幅画般。
“不必了”敖丙摇了摇头,望着静静流淌的天河水:世间最好听的曲子,他早就听过了。
凤凰来的次数多了,周围便也说三道四起来,说那绿凤凰恃才傲物,竟敢与人族小兵交好。若触犯天条,轻则轻微惩戒,重则贬下凡间。
天帝对此类越界行径素来极为厌恶,不止一次当众训诫道:兽是兽、人是人、神是神,天生命数,各有不同,怎可混为一谈?此等逆天行径既荒唐可笑又祸乱朝纲,应列为叛党,严加惩治,绝不可手软。
敖丙听到流言,亦是不惧不躲不做回应,一来他问心无愧,二来,也只有他知道,凤凰不过是真心想钓那金鱼下酒罢了。
大哥二哥亦常传书来,告诉他海底安好,叮嘱他隐好身份,切莫出头招惹是非。
本来说,日子这般平淡过去,也算无功无过。
那日夜里,敖丙正铺着被褥准备睡觉,听到同舍水兵们议论纷纷道:“地上到底还是改朝换代了。玉帝大悦,宣布明日在天宫举办封神大典,亲自封授嘉奖,算是百年来的最高规格了。”
“早知道我就留在人间参军了,在这水兵营,除了命长点,啥好处没有,整天累得个半死~哎呦,我这腿,还是我的吗?”
“可不是吗?听说里面最小的才一百来岁呢,叫哪吒。”
敖丙手顿了顿,眼中默默闪过一丝光亮,躺在那坚硬狭窄的木板床上,舒展了一下略显酸痛的四肢,望向了上方那面窗。
头顶是变幻的星空,不知想起来什么,敖丙的心口,突然觉得抽抽地疼,他双手不自觉地揪了揪被子,闭上了眼睛:
“你知道吗?其实星星是有颜色的,有红的,蓝的。”
蓬莱学院最高处翠屏山上,两个少年正躺在草地上一起看星星,哪吒抬起手,指着天空将星星一颗一颗连接起来。
“嗯”身旁敖丙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望着浩瀚星河,目光向往:“哪吒,你说,在天上再看这天河,会比现在望去更美吗?”
“那当然呢,否则为什么人人都想上天去。”
“那~你想吗?”敖丙侧过头,望着一旁的哪吒,他几乎是在肉眼可见地长,个子越长越高,四肢越发修长,红色的眼眸让夜空最亮的星辰也没了光芒。
“想啊!不过你也得去,我们站在天河边,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哪吒嘴里叼着草根,眼睛瞥着天空:“我要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装进罐子里,夜里呀... ...”
“起来了起来了!”
随着熟悉的咆哮声,美好梦境顿时化成碎片,敖丙睁开眼,四周已是天光大亮,大伙正急急忙忙穿衣佩甲。
敖丙慌忙也翻身起来,急急忙忙开始穿衣服。
“嘿?我们的标兵小柒今个儿竟然起晚了!”
“可不是吗?小柒从来都是提前半个时辰起,还要去河边习武一番,今日怎么睡懒觉了?”
“这么慌乱,该不会是尿床了?”
“哈哈哈!!”营里就数他年纪最小,又格外刻板认真。同舍水兵亦见过他眉清目秀的俊俏模样,虽不敢动手动脚,嘴上少不了占点便宜。今日好不容易被大家寻了个岔子,插科打诨几句,顿时就哄堂大笑起来。
笑声中,敖丙已洗漱完从外边回来了,白净的脸上目光平静,一套蓝白色普通水兵制服穿得妥妥帖帖,一丝皱褶也无。
“吵什么吵什么?都皮痒了吗?今日册封大典,军督下令,从水兵营中调人,刘十三、小柒,还有你、你你,跟我走!”军头归罗站在门口将门柱捶得咚咚直响,粗声粗气地嚷起来。
不出一柱香工夫,五人已随着归罗走到了南天门前。
“呆会儿老老实实站着!不准交头接耳,不准东张西望,谁要丢了洒家的脸,回去有你们好受的,听到了没?”归罗队长比大伙年长不少,长得高大魁梧,一柄丈八长矛在天河也算难逢敌手。他对下属素来严厉,对敖丙却除外,明地里暗地里照顾有加,眼下嘴里叮嘱着,扫了眼军姿挺直的敖丙,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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