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院内，宓老夫人半倚半靠着软塌，耷拉着眼皮听一旁赵嬷嬷说话，一个小丫头跪在地上，低眉顺眼地为她捏腿。
“老夫人，岳大夫人递了帖子，说午后上门拜访您。”碧螺将帘子打起来，萧瑟的秋风吹散了门边的暖气。
宓老夫人不悦地半抬起眼皮子，道：“早年说过了，无事莫要过府，伟儿呢？”
“昨夜还见着呢，后头自个儿回去了吧，约摸是在客栈里，回头奴婢悄悄让人去瞧瞧？”
“瞧他作甚，来了这么久了，一点动静也无，真是没用，”宓老夫人喝了口茶，“今晚我想个法子，让他机灵点，前两日听说曾经收留过的穷小子居然成了上京大官，还上门提亲了，大房这运气......”
说着说着，宓老夫人的脸色就阴沉下来，赵嬷嬷忙安慰她说：“那都是抢了咱们三爷的运气，不过三爷这两年也不错，那几家商铺的管事现如今都可听三爷的话呢。”
“我儿自然是个争气的，”提及亲儿子，宓老夫人脸色好看了许多，“说起来，老三媳妇儿那事做的也有些时候了，怎的大房还好好儿的。”
赵嬷嬷干笑两声，“许是、许是还未到时候吧。”
午后，岳大夫人果然上门来了。岳大夫人是宓老夫人最小的亲妹妹，与宓老夫人不同，她头上还有个厉害的婆婆把持着家事，过府后，坐下没寒暄几句就开始大倒苦水。
直到宓老夫人听得不耐烦打断了她的话，“你来做什么，大老远跑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
“也不是，”岳大夫人有些讨好的笑了笑，“伟儿来了也有些时日了，婆母想得慌，我就过来瞧瞧，顺便，想看看姐姐的三孙女儿。”
“瞧她？瞧她作甚？”
岳大夫人舔着脸道：“姐姐找伟儿来的缘由，妹妹也知道些，也就是想顺便瞧一眼，这时辰...想必三姑娘晚些时候会来向姐姐请安吧，我就在一旁瞧一眼。”
听她的话，宓老夫人脸色一僵，请安？她的这个三孙女儿哪里会老老实实过来请安，她萧琼玉也就初一、十五或是节日才来请安，就连大房两个孩子，也都只是晨起过来一趟就走。
赵嬷嬷看出宓老夫人的尴尬的隐隐怒气，接话道：“三姑娘最近常出门，不然奴婢找人去请？”
“嗯。”
府里来了客，自然是瞒不过大房的，稚宁这儿也得了消息。她正作画，听说老夫人遣人请她过去，她顺嘴问了句。
“听翠尔说，是岳大夫人想见见你。”老夫人的院子里自然有萧琼玉的人，那边的动静萧琼玉也不会避着女儿。
稚宁放下笔，接过湿布巾擦了擦手，“我与她素不相识，也没什亲缘关系，想见我？倒是奇怪。”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岳大夫人有个备受宠爱的小儿子，半个多月前到了严州城，常到府中来，还打听过您呢。”轻云说着，眼神里满是嫌弃与厌恶。
稚宁也皱了皱纤细的乌眉，“微雨，去回了，就说我出门了还未回来，晚些时辰再过去。”
“那她要真是一直等着呢？”
“那就让她等着，总归我现在可懒得见她。”
一个多时辰后，稚宁才换了身青色绣竹云锦裙，腰间松松散散系了纱衿，搭了翠色禁步。她不欲上妆，也懒得戴首饰，随手在妆柩里翻了翻，找了一支许久未用过的红宝石流苏钗插在发间。
“姑娘真美，难怪总是有些歪瓜裂枣肖想姑娘。”微雨小声嘟囔，越想越气。
稚宁轻笑，“我都没生气，你有什么好气的。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
“姑娘有话尽管说。”
“你们觉着，晏之哥哥如何？先不提他这次回来的态度。”看出两个丫头的犹豫之色，稚宁又补了一句。
轻云和微雨相互对视一眼，前者轻声道：“蔺公子待姑娘，自然是没得说的，处处细心妥帖。”有些地方甚至比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婢女还要仔细，也幸好有他那几年的处处照顾，姑娘病发都少了。
“行，我知道了，”稚宁收了话题，在铜镜面前最后看了眼衣裙，“走吧，去瞧瞧。”
岳大夫人已经喝了好几盏茶了，就连恭房都去了两三趟，宓老夫人也不管她，坐得累了就径自进了内室歇息，听说宓稚宁来了，方才出来。
“稚宁给祖母请安。”即便知道这个祖母巴不得他们大房赶紧全没了，她的礼数却是处处无可挑剔的。
宓老夫人颔首，“这是我娘家妹妹，你应当唤姨奶奶。”
“哎对。”枯坐许久的岳大夫人一见着宓稚宁就呆了，她活了这么些年可从没见过长得如此美貌之人。
稚宁礼貌笑了笑，也没唤人，而是说：“孙女儿来给祖母请个安，顺道将这只老参送来给祖母补补身子。”
“嗯，搁哪儿吧。”宓老夫人不喜大房，态度始终平平淡淡的。
岳大夫人倒是越看她越满意，暗道到底跟外头那些有容色劲会勾搭人的不三不四的女子不一般，长得好看，举止有理，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就是......
“听说你常常出门，这可不好，女子啊，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少出门抛头露面的。”
宓大夫人眼皮子猛地一跳，猛地抬头怒视着她，就连赵嬷嬷也备觉惊讶，这才见一面，这位姨奶奶竟然毫不当自己是外人的教训起三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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