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戏的地儿在严州城的城中心鎏心坊月栖楼，距离郡衙门不过一条街，正因此没有趁着热闹胆敢闹事儿的人，除非是存心想牢狱一游的。
月栖楼是宓家产业之一，高达六层，可观纵横严州城的映月江。平日里不管是文人墨客还是达官贵人，都很喜欢到此处，或是吟诗作对，或是听曲赏月。
每年秋戏的地儿，都是交由宓家来挑选地方，今年便是在此处了。且连着三日秋戏，月栖楼茶水素点心皆不用掏钱，这也吸引了不少百姓。天还未黑，就挤挤攘攘来了不少人。
不管人有多多，月栖楼肯定会留一间位置极佳的上好包房，用来给东家用。
因往日稚宁不太爱听戏，很少过问戏本子之类的事儿，久而久之下人也不会与她说，倒还真不知今晚会唱什么戏码。
入了包房，趁着掌柜亲自上茶的功夫，将今晚会唱的戏码又打听了一遍，果然与顾文媛所说的差不离。
一旁的顾文媛已经呆住了，不过是被自己蠢呆了，“我怎么就忘了月栖楼是你家的呢，还费事儿打听，问你不就成了。”
“你才知道啊，”稚宁笑她，“算啦，你就当难得糊涂好了。”
与往年才子佳人分分离离不同，今夜的戏讲的是世家公子因小心陷害受伤落到民间，得一农家女子相助，在养伤期间两人渐生情愫后，世家公子被寻回后，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娶她入府。
期间经历了种种误会，婆母苛待，姨娘陷害后，农家女伤心难产，生下儿子后就撒手人寰，世家公子伤心不已，两年后娶了个与农家女相似的千金。
稚宁越听脸色越古怪，听到结局后更是又气又怒，刚要怒斥世家公子种种不作为和轻信旁人的行为，就听得身边顾文媛抽抽噎噎。
“你怎么了？”不仅不文媛，稚宁扫了眼楼下众人，虽然隔着帷帽或面纱，但还是能看出多数姑娘都在哭哭啼啼，她分外不解。
顾文媛擦掉眼角的泪水，“你不觉很感人吗？陶泽是真爱阿桃，不顾她身世低微立她为正室，在她死后还娶了个与她相似的女子，阿桃的命真好，虽然红颜早逝，但也得了一份真情。”
“......命好？”稚宁眼神奇异，“他立阿桃为正室，也没碍着一房又一房的贵妾姨娘抬入府啊，不仅得了名声还能左拥右抱，那紫姨娘陷害阿桃时他说是信了阿桃，不还是放纵他娘罚她跪祠堂，害得她早产。”
“再说了，娶个相似阿桃的又如何？只不过给自己个心里安慰罢了，那继室若是知晓自己不过是个替身，还不知有多难受呢。”稚宁越说越觉得这陶泽绝不是良配，若阿桃没遇到他，嫁一户门当户对的老实人，说不定还能长命百岁、子孙满堂呢。
顾文媛被她说的继续哭也不是，不哭也不对劲，她喃喃，“可、可陶泽是个世家公子啊，而阿桃只是个普通农户的女儿......”
“那又如何哦？”稚宁拍拍顾文媛的肩膀，学着爹爹的语重心长语气道，“地位高就活该阿桃一生那么惨了吗？这戏只能告诉我们，这种只会说好听话的男子不能嫁！”
顾文媛缓缓眨眼，“是...吗？”
“是啊！”稚宁笃定点头，“嬷嬷也是这么说的。”
顾文媛晃了晃脑袋，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还是接受了她的说法，再看楼下那些还泣不成声的女子，她突然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在她们三步远独坐一桌的顾文狄将她们之间的话语听了个大概，他望着稚宁的侧脸，若有所思。
听完戏已快戌时末了，眼见着楼下人散的差不多了，稚宁也准备归家了。
“三姑娘，马车在一里街外被堵着了，一时半会儿还过不来，不然您再小坐片刻等等？我再让小厨房上点点心来。”掌柜听说她要走，忙到她面前拦着。
稚宁摇头，“无事，我就走过一里街吧，权当做散散步了，坐了这么久可难受了。刘叔你就别忙活了我这儿了，忙着去吧。”
“哎，那三姑娘您小心着些，小庄，好好跟着三姑娘。”
名叫小庄的月栖楼伙计忙点头应是。
外头的确还热闹着，怕拥挤生事儿，衙门特地派了人过来，往路边一站还真吓住了不少有心无意闹事之人。
没走多久，顾家兄妹就被接走了，稚宁倒不着急，跟微雨小声说着话，慢吞吞往外走，小心避着人群。
只是她小心注意着，耐不住旁人不注意，她刚转个拐角，迎面就撞来一个高个男子，好在小庄反应灵活，及时将她往后拉了一把。
纵然如此，稚宁也被吓了一跳，“腿又不是摆设，好好用也不会？”
“姑娘说的有理，”险些撞到她的男子语气里含着笑意，“本...我以后会小心注意。”
他认了错，稚宁就无意与他再言，绕过他正要离开，男子却脚步一转又挡在她面前，“这么晚了，不如让在下赔罪，送你回去。”
“不必了，有婢子等人，足以送我家姑娘回去。”听着他的话，微雨生怕遇到登徒子，上前一步道。
男子扫了眼微雨，“姑娘家的下人居然越过主子说话？姑娘，你觉得呢？”
他这么讽刺的说微雨，稚宁可不开心了，“我家的下人也是为了我着想，毕竟你是陌生人，谁知你有何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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