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桓最后还是被找了回来。我猜他不会跑太远,最后果真也没有跑很远。他窝在江府后院的假山里睡着了,我守在一旁,见他睁眼便冲他一笑:“醒了?”
他吓得跳了起来,慌不择路的转头撞上了石头,哀声蹲在地上。
我十分无奈:“我有那么吓人么?”
“你……”
“我?”
“离我远点!”
我飘近了几分:“道兄,这些天相处下来,我什么样你还不清楚么,怎么现在反倒害怕了。”
他揉了揉脑门,强撑起几分镇定自若,那点儿镇定里还参杂着些许别扭:“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倒是王爷您。怎么,骗我很好玩?”
我略有些无语:“我怎么就骗你了。既然不害怕,怎么我见你离我越发远了?”
他慢吞吞向外移的脚顿住了:“我回去收拾东西。”
头一撇,便大步向回走,我撑起伞跟在他后面,瞧着他一脸别扭的样子,也不好再火上浇油。毕竟少年人的脸皮儿还是很薄的。
他开了门,一言不发的收拾着被我弄得一团糟的包袱,我在一旁适当的说上几句话:“你招我来的法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错,我现在只能跟着一块石头。不过我瞧见那胚子还不错,要不要去打磨打磨?说不准能买个好价钱,咱们就此两清。亦或者,你还打算超度我?”
他边磨牙边道:“我就是个小得不行的道士,何德何能超度得了王爷您?”
往日里不见他这般模样,如今见着了还有几分稀奇之感:“这不是你此次下山的任务么。”
他埋头将一众物件一股脑的塞进包袱,眼看收拾收拾就要走:“现在还余下些日子,再捉一只来也来得及。”
他背起包袱。我赶忙拦着:“你这是要走?帮人帮到底啊,既然都把我送到这儿了,现在走了未免有些不地道吧?”
“有李师叔在,料想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现在只求王爷高抬贵手让我走,算我求您了成么?”他如此生疏的态度我还是头一次见着。
眼见他一副快哭了的模样,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幸好李征及时赶到,眼见如此一幕,很是惊讶的叫了一声:“咦,师侄这是准备要走?”
乌桓暗自磨牙:“还没来得及。”
他目光微微偏向我的方向:“想来安兄也在,怎么也要走?”
原来比起不要脸的程度,这位李小兄弟比起我也不遑多让。昨夜我和他说话的时候,还觉得这孩子很有几分那人的风姿,如今却只有一个感想——这什么玩意儿啊。
我很是大度的没计较这些称呼上的细枝末节:“李兄说笑了,小孩子想家了而已。”
乌桓忽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家?”随即越过了李征,大跨步的走了。我心道不好,一个不小心揭了人家伤疤。我心里愧疚,也只能抱着石块寸步不离的紧跟上。路过李征的时候,还看见这小子一脸让人咬牙切齿的淡然。丝毫没有上前帮我解围意思。
我一路好言好语的劝:“道兄,乌桓?算我错了。”
“我一个小道士,还没有那个胆子和王爷称兄道弟。”
“我现在就是缕孤魂野鬼,什么王爷不王爷的。你看李兄不也这么称呼我,都是生前的事儿,何必现在拎出来鞭我的尸……道兄,你确定你没走错路?”
乌桓看了看左边,再看了看右边,略有些茫然。可他还是决定不搭理我。此处分院因为是专门给李征研究奇门八卦的,所以分布特殊,一般来说很难见到家丁。
我心道机会来了,慢悠悠的凑上前:“如今在江府衣食无忧的,不比咱们在江湖上浪迹强多了,更何况我也没骗你,我的确是家在京城。至于身份姓名,你也未曾问过,怎么能算是我瞒着你?”
我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话到后来已经有些义正言辞的感觉:“所以说,你完全没有生我气的理由。”
乌桓咬着唇沉默,我趁热打铁:“连你自己都说过,生前死后是两码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再者就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那也是阎王爷的事儿了。”
实际上这话他还真没说过。
乌桓终于说话了:“可我发过誓,这辈子再不沾染半点和朝廷有关的事。”
他声音略带些呜咽,走得更快:“我就是个学艺不精的小道士,他们说让我历练,可其实我都知道……师门保不住我,只能把我放下山……”
我看着小道士眼泪鼻涕不要钱的往外流,心里慌乱,却连用手给他擦擦也做不到。
“其实契签在石头上是我故意的。”这句话真是惊到了我,我反应了一会儿才追上去
“我本来打算万一真的帮不了你,也不至于让你只能跟着我。找块风水宝地埋了,几十年几百年,总有办法……是,你没错,骗你的人是我……现在这样正好,反正本来……我也是打算要走的……”
我忽然很想抱住这个小家伙,狠狠地把他的脑袋揉成鸡窝,然后捏着他的脸威胁他:“再哭一个试试?”
“这么看来受骗的反而是我。”我唯有感叹自己果然是照顾孩子的命,一边试着运气在手上,企图摸摸他的脑袋,虽然效果不大,“可我也没有生气的理由,我反而要谢你。”
谢谢你把我从混沌不觉里拽出来,告诉我身在何处,要去往何方。
世上没有比我更好运的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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