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彻夜未睡，翻来覆去的想明白了一件事儿。
次日清晨，我拉起了小道士，单刀直入：“道兄，我想回家一趟，上山之事可否耽搁几日？”
小道士半梦半醒间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的点了下脑袋。我权当他听见了，匆匆留下一行笔墨，便要上路。飘出七丈远时，才猛然意识到鬼契的存在，硬生生转了个弯回来了。
真是憋屈得要了我的亲命。
小道士这时候清醒了，揉揉眼睛，问我：“你不是要回家么，怎么还不去？”
我心里暗道，果然是个毛头小子，不知道鬼契的种种限制——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件好事。我不动声色的诳他：“我脑子里浑浑沌沌的记不清楚路，想道兄你游历四方，天赋异禀，想必应该能带我回去。”
他尾巴便翘得老高，得意洋洋：“那是自然，还没有我办不到的事儿。”
我暗道这孩子真好骗，比我当年院子里那几只人精好哄多了。
“我只隐约记得我住在京城附近，不晓得该往那边儿走。道兄你可知道？”
“想不到你还是天子脚下的人物。京城么，我自然认得……”他面露难色，有些迟疑，“只是我盘缠并未带够，怕是不行。”
我目光转向那尊将军像，意有所指。小道士愣了一愣，大惊失色，指着我：“你居然想做这种事！”
我摆摆手：“唉，敲个底座而已，又不会有损你家神威将军那张尊荣。”
他再三犹豫，狠狠地摇头。
我使出我的三寸不烂之舌，终于算是说服他动手，并再三保证只敲一块。
于是在我的指点下他用凿子把印着章的那部分敲了下来，顺带我以毁尸灭迹装作是不小心磕掉为由又多敲了几块下来——然而以我们的水平显然无法做到，最后只能用泥土再填回去，也算是天依无缝了吧。
我如此安慰自己。然后让小道士把金块碾成颗粒，除了带着章的那部分——毕竟我还要它有大用。
“留着这个作甚，不就是个章么。”他嗤之以鼻，“连字都看不清。”
我扶额叹息：“真是不识货，和你解释你也不懂。”
总之就这么磕磕绊绊上了路，因为金子太过显眼，就算是几枚颗粒也足以引来一些亡命之徒，所以就算有了钱，本质上我们还是两个土包子。
特别是在下了山进了城之后，因为除却小道士的人看不见我，为了防止他被当成自言自语的神经病，我也只好屈尊降贵的在伞里呆着，尽量不要出来。在背篓里呆着的那些时候，我总觉得回到了我刚变为鬼的日子里——浑浑噩噩，不知岁月。
据悉此处离京城并不算远，马车走上半个月或者步行一个半月也就到了。乌桓先去银庄换了十两碎银子，买了一匹骡子，备足了干粮肉干和水。我寻思着最近的一条路也要百十来里荒无人烟，可若走官道，怎么也不会没有人家。
于此，他回答我说：“时间紧迫，我下山前师父只给了我半年。更何况你不能见人，在伞里待闷了怎么办？”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居然有些小感动。这孩子纯是纯了点，倔也是倔了点，可本质不坏，是个可造之材。
“你若日后做不了神仙，想做什么？”
他看着我，挑眉：“皇帝如何？”
我一时如噎住一般不知说什么好：“除了皇帝呢？”
“那什么也不想做。若非要说，便要自由自在，谁也管不了我吧。”
只能说不愧是做道士的人，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一个不差。
我接着问他：“那如果皇帝要许你一件赏赐，你想要什么？”
小道士愣了下，笑了起来。也许是觉得我在开玩笑，他也玩笑一般的回我：“如果皇帝真想赏赐我什么，那我想要灭我家满门的那件案子重审，还我爹一个清白。”
我这才想起来小道士还有这般的过往，笑也不是，安慰也不是。
“行，那我给你记着。”
“你记着有什么用？”
“说不准我下辈子就是皇帝呢？”
乌桓冲我吐舌头：“那我还是神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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