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重喜叩首:“皇上方才派梁公公人去留园居传旨。”
留园居正是桓彘的居所。
太子心中一寒:“所传何旨,讲!”
“皇上下旨,圈禁桓彘皇子,说,他生而不祥,为天地所厌,人神共弃,今圈禁留园,终生不赦!”
“天地所厌,人神共弃,圈禁留园,终生不赦!”
太子只觉森森冷意直穿入心。
天心如此厌憎,到底为何?就连瞎了双眼,以残缺之身苟活,亦不能容!君父,君父,何等君父竟能这般对待自己的亲儿!
他眼前出现桓彘临去高陵前的情景,他捉着他衣角仰头说:“皇兄,你是未来的万民之主,高陵我替你去。也许我能劝得了二皇子回头呢,也许我能有幸未死,那么父皇也许就会见一见我了,皇兄,你说对不对?”
悲凉刻骨。
这金碧辉煌至尊无上的宫廷里,到底隐藏着多少黑暗不为人知的往事!
“殿下。”重喜惊惶的声音。
他眼皮一暖,涩痛的眼睛被蓝翷霄的手掌温温盖住:“昭宁”,他清冽的声音击退大宣宫中阴冷入骨的寒气:“只要人还活着,总会有机会。”
这是昭宁太子第二次这般被人捂住眼睛,第一次亦是他,在母后过世时,他说,不要哭。
太子静了下来,他的脸上慢慢刻上一层面具,那与生俱来的皇子面具,雍容而冰冷的沉静。
就在这节骨眼上,太后身边的刘公公求见,太子和蓝翷霄对视间,心中俱是一凛,“请。”太子说。
刘公公进殿见礼后,传太后懿旨:“宣君宁侯觐见。”
“臣领旨。”
太子命人取钱打赏刘公公,刘公公领了赏,笑着透露:“太子放心,太后娘娘召见君宁侯可是天大的好事,小的待会儿还要请侯爷的赏呢。”
听着刘公公说得喜气,不似作伪,太子心头微感一松,但还是使了个眼色,重喜心领神会,悄悄出去派人打探消息。
蓝翷霄走入宣寿宫。
高坐在凤椅之上的太后一脸笑意的望着他说道:“君宁侯,今日,哀家要给你保个媒。”
临近冬至,天幕暗沉,月冷露华凝。
侍女提着灯笼,蓝夫人走在通往祠堂的青石路上,路径两旁的梧桐叶在风中打旋,风过处,成群成群的飘落下来,叶落无声。
“天家的恩典是你想不要就能不要的吗?什么外患未安,何以家为,就凭你在太后面前的这几句话,要不是太子从中斡旋,你早已身首异处了!”
走到祠堂门口的蓝夫人一摆手,侍女远远退下。
“父亲,孩儿什么都可以舍给皇家,但是孩儿的婚姻之事,不做筹码,如果一意相逼,孩儿宁可终身许国。”
“你糊涂,终身许国!你可知你现在已是国之利器,不与天家联姻,陛下如何容你。娶公主不是荣华,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是你尽忠的契约,更是陛下在你兵权上置的一重枷锁。”
“孩儿愿辞去爵位,交出兵权,归家闲置。”
“皇上给予蓝家的恩宠,早已令蓝家无路可退。”
“父亲,孩儿从小到大从未求过您什么,孩儿只有这一个心愿,求求您成全孩儿,父亲,您帮帮孩儿吧。”
足下踏着的青石板冷凉入骨,蓝夫人慢慢推开了祠堂的两扇门叶。
蓝翷霄伏在地上,安侯爷看着爱子,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失望和挫败,眼神中满是恨铁不成钢,却又有那么一丝悲哀,他指着翷霄,喉咙不住颤动却发不出一字音节出来。
侯爷蓝夫人几步上前扶住他,侯爷别太过伤心,且先回去,待妾身和霄儿好好聊聊。
娘。蓝翷霄抬起头来,这一刻,蓝夫人像是回到了她霄儿三岁的时候,他弄湿了父亲的奏折,仓皇的跑到母亲的怀里来寻求庇护。
一霎时蓝夫人几乎落泪,她的儿子,安侯府的长子,太子最倚重的臣子,少年王侯,却从来都没有天潢贵胄的骄矜,甚至那些普通子弟身上有的缺点他都没有。
但他亦是骄傲的,那种骄傲根植在他的血液中,甚至比任何皇族子弟都来得刻骨,而今日他伏在地上,近乎是卑微的求着他的父亲母亲,求他们帮帮他。
这么多年来,他内旋朝廷,外骋沙场,种种艰辛,从来没有过一丝怨言,也从来没有为自己要过什么,只有这一次,第一次,他求他们……
蓝夫人轻轻的闭了一下眼睛,睁开。
“起来罢,你求的事,母亲应承你了。”
蓝翷霄眼睛一亮,蓝夫人拉他起来,替他拂去衣摆上的灰尘。温声说道:“皇家要的是忠诚,赐婚不过是在这忠诚上锁的一重链条,这重锁链,未必一定要锁在你的身上。月儿即将16岁了,以她的姿容应堪侍奉君王。
“ 娘!”
蓝夫人放开蓝翷霄的手,眼神晦深无底,声音平缓自持:娘原是打算将月儿许给云小王爷的,这孩子眉高眼阔,眸正光凛,有大成之风。虽说身上有着王室子弟的张扬宣骄,却是这宫廷中最笔直的一棵华木,通阔硬朗,明亮率真,他遮得了月儿的风雨也容得下月儿的并立,而且宁王爷和王妃对这孩子的教养也就是往富贵王侯的方向培养的,想必以后也不会卷进那些子浑水里去的。最难得的是他对月儿竟是极好极诚,这些年一路看来,论性情品貌家世情份,放眼西宁王室贵族,再无一人比得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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