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华这边心里风起云涌，公社里张板凳也不得安生，自己的老靠山被调走，自己也不得志，这两年做个小文书，生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人嘛，都是不知足的，他总想要干点什么谋求升迁。
如何搞事儿呢？当然是干老本行——泼脏水，搞批评呗。
张板凳瞄准了做小生意的供销社主任的弟弟徐嘉遇，想给他来个割尾巴，现在正是秋收刚过的时节，各种农作物贸易频繁，徐嘉遇的生意真是好的不得了，从罗家庄那低价买了枣子，转手卖到一山之隔的草原上去，低价买了牛羊肉，又卖到几个工业发达的县去，买了一点简单的工业制品，卖到自己这几个因为供货而富裕的村子去，走到哪卖到哪，徐嘉遇一个公子哥做上了货郎的行当，来挺乐在其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徐嘉遇这边刚背着一书包肥皂火柴之类的进了临水公社，张板凳就好似苍蝇见了肉似的咬上了，张板凳可是个有经验的人，深知捉奸成双的道理，不把交易过程抓个正着，怎么好问罪呢。
徐嘉遇这一书包肥皂火柴有一半儿是给黄土农场的知识分子留的，知识分子嘛，总有点酸唧唧的毛病，衣服经常洗，天天都点灯，当然人家也有钱，便宜布匹给南坡村的就近换了，比什么都赚钱。
徐嘉遇懒地过河，把书包留给南石头，订好了这个两毛这个三毛的价格，揣着几个新鲜果子就去了李淮宁家，这是他去外县时候一个货车司机给他的添头，事后他掰开尝了一个，差点没酸掉牙，赶紧拿来给宋家国看能不能做点什么吃的。
徐嘉遇不识货，可李淮宁识货啊，这是柠檬，李淮宁上辈子最爱喝的饮料之一，她让宋家国切了两片，拿晾在屋檐下的凉水一泡，真是千金不换。
徐嘉遇看着李淮宁喝了仿佛要升天的模样，也如法炮制一番，谁知照样酸掉大牙，只能放下碗看着李淮宁跟宋家国分一碗柠檬水，哎呀，嘴里更酸了。
“三哥，这个果子还可以做鱼的，就是在鱼片里再加上这个果子。”李淮宁手舞足蹈，“就是我不记得菜谱了，但是这个是真的好吃。”
“我试试。”宋家国研究这这个小黄果子，对李淮宁笑笑，“回头我去生产队买条鱼。”
“要黑鱼，配上豆腐跟白菜。”李淮宁说，“我能吃三碗饭。”
“好。”宋家国趁徐嘉遇不注意拍了拍李淮宁的脑袋，“我出去一下。”说完就拿了钱出门去生产队，谁知刚走出不到十步，就看到自己的柴火堆好似有异动，转头一看，呦呵，是熟人啊。
张板凳不认得宋家国了，可宋家国认得张板凳，这个结结实实给他带了一顶大绿帽的男人，他直觉这人是冲着徐嘉遇跟他的投机倒把生意来的，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去生产队买了鱼，又状似无事地回了家，到厨房里把米花盛出一碗来，送到了堂屋。
“宋叔，我不吃这个。”徐嘉遇看到宋家国脸色不对，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你认得张板凳吗？”宋家国也不敢高声，“他现在在我家外边转悠，怕是冲着投机倒把的事儿来的。”
“我的货都在南石头那呢，他不会有事儿吧。”徐嘉遇问，“他不是该盯着货吗。”
“呸。”李淮宁吐着瓜子皮，“盯着货有什么意思啊，他是要搞你呢，抓一个投机的村里人还不够盘菜，抓着一个投机的干部子弟，好好运作可就是敲门砖啊。”
“小声点。”徐嘉遇着急道。
“慌什么。”李淮宁说，“我家墙隔音好，听不见呢。”
徐嘉遇仍不放心地到外边转了一圈回来，声音恢复了些：“你说。”
“这个张二椅子是靠搞批评发家的，又在他靠山下当了三五年的枪，这事情干的熟练，要他抓投机倒把他不专业，也不够本儿，他是要抓住你，做些文字上的功夫，把你哥哥搞下去，然后图谋自己上位，对吧，三哥。”李淮宁说完就有点后悔了，只想打自己嘴快，这不是要三哥回忆起那段灰色的时光吗。
“对，这个人无理搅三分，更何况这种事抓到了我们肯定是不占理的。”宋家国那一根草逗着在炕上的两个孩子说。
“姐姐，求救命。”徐嘉遇重生一回还是个孩子，这时候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来。
李淮宁从炕柜里掏出一大把有七八十个五颜六色的皮筋儿，说：“待会你拿着这个到南小菲家去，说是拿了南小菲的工业票给她带的。”皮筋儿不值什么钱，就是需要工业票，一张工业票十个，很多妇女舍不得，就拿红线绑着。
“这不是我给你带的，上回你说头发长了想要皮筋儿，天知道我倒腾点皮筋儿多费事儿。”徐嘉遇炸毛。
“你还好意思说，你给我带的都是什么颜色啊。”粉的绿的黄的，带在头上这是要开花啊，“我留两根黑的就好了，那点花的好做戏。”
“我不想给南小菲，那女人太烦。”徐嘉遇噘嘴。
“让他俩狗咬狗正好，你不要觉得这是皮筋儿，这还是南小菲的麻烦。”李淮宁抱着老五逗着玩儿，“那么多皮筋儿，一看就是要高价卖出去的，你拿了工业票走人，留下想要捞个虾米的张二椅子和精明妇女董小华狗咬狗，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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