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没调整多好也无所谓,生而为人身不由己,一切不过台上木偶大梦一场,他既不在乎这里,又怎么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他。
然而来人却让他怔立当场。
“教官好!”严明信不怎么严肃地敬了个礼,视线直接越过他肩头,挥了挥手,意思靠边站站。
“……严明信?”君洋侧过身,皱着眉痛苦地闭了一下眼——他被调离一线,原因有口难开,昔日的一切于他而言已暗暗划出乘云行泥之别,再有交集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然而这个人一现身便带着掩不去的光芒万丈,脸上微微沁出的细汗衬得他比从前更加白皙发亮,简直要刺伤人眼。
严明信往屋里每走一步,那难以启齿的隔阂便摧枯拉朽一寸,最终分崩离析,满室生辉。
君洋仿佛能看到屋内一片土崩瓦解,烟尘弥漫。他站在自我隔离的废墟之中未能回神:“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听说的!我来看看你!苟富贵勿相忘啊——”严明信很实在,继承了老一辈的传统思想,坚信伙食和住宿是强军的基础,这间宿舍充分符合他“好住”的标准,他眼前一亮,“你一个人住吗?环境可以啊!我们以前教官都不是单人单间的!”
严明信穿着标准制式的空军蓝制服,天热,便脱了外套抱在手里,露出的一截手臂虽白却能看出优美的肌肉线条,衬衣扎进下装,显得宽肩窄臀,身高腿长。
君洋跟在背后,盯着他的腰线,活活盯出了一点儿人生在世的意义,若有所思地点起一根烟。
严明信站在衣架前,拉拉挂着的衣服袖子:“真离谱啊。”
衣架上挂的是簇新的海军制服上衣。君洋的少尉现衔期限已满,预备担任的飞行教官又是高一等级的技术职务,按照规定,他在晋升职务的同时晋升至新任职务等级编制的最低军衔,袖章上赫然多了一条金色的杠。
顺着严明信的目光,他用牙齿轻轻衔住烟蒂,取下衣服穿在身上,虚虚地系了几颗扣子,惹得那人由衷鼓掌:“帅!”
闻此言,君洋不小心把一口烟吸进了肺里。
原来虚名浮利就是这样令人沦陷的。
“多了个杠,看着真不一样。”严明信又赞叹,接着朝窗外望去,“还能看到港口?”
说起来,这片教官宿舍的地段确实好得没话说,背山朝海,坐北朝南,如果不是北面爆破带来的扬尘,这里的一年四季应该也是敞亮又干净的。
君洋指指楼上,道:“顶楼还能看到舰队回港。”
严家父子向来不在意栖身之所,唯一的老屋是几十年前的房子。听闻住处还能这么称心如意,严明信感慨地吸了一口气。
窗外景色日复一日,不过平平而已,哪及窗口的这人。浑身不知哪来的金光,让君洋看晃了眼,缓缓吐了一口烟。
从前他听说太阳系中唯一能发光的恒星是太阳,今看不然。
他站立一侧,扬扬下巴,示意来宾可以随便参观。
宿舍二十余个平方,面积不大,布置其实一目了然,主人既然有请,严明信也就顺势转了转。
他在屋里走动,却不自知步履间带了一阵风,又带了一句话,搅动得君洋心里那一团死灰中透出了火星,忽隐忽现想要复燃,吹得鼓面沙沙作响,听见有人说:要是不想认输,就拾起鼓槌再敲一敲,这台面上的戏还没唱完,擂起来应该还能响似从前。
最终,严明信一抬头,连天花板也欣赏完毕,觉得十分不错,诚恳地说:“好地方。”
“嗯。”君洋忽地释然了。
什么理解不理解心情的,他发现他根本不需要人理解。
从古至今劝人“既来之则安之”者,唯有这位的一言一笑一举一动可垂范百世,哪怕这个人此刻喊他去占山为王,他也抽刀入伙了。
“教官,”住处是好住处,但人却似乎不是那么开怀,严明信关切又好奇,“在这儿工作,感觉怎么样啊?”
“嗯?”君洋不露痕迹地呼了一口气,吹散挡在他眼前的薄烟,以便他看人看得更加清晰。
他想起了这些日子的无谓纠结之外的一些事,他开始重新审视此地。
对于和上级的冲突只字不提,君洋不答反问道:“你每周都放假吗?”
“咳,差不多吧,也不好说啊,哈哈。”严明信没把话说得太满,这不是他能自己做主的事。
涉及军纪,君洋不难理解他有所保留。
他走近两步,抵着那人的肩,小声道:“我在这儿干不了几天。”
“为什么?”严明信始料未及。
这和他爹说的怎么不一样呢?又一想,他爹喝了酒,说的话不可尽信。
他颇感遗憾:“你不是来当教官的吗?至少也得干半年吧?”
君洋夹着烟朝外一点,嫌弃之色溢于言表:“你看这儿脏的,要得尘肺病了。”
“是脏了点儿……”严明信来时就注意到了,可平心而论,还没脏到不可容忍的地步。
各人有各人的标准,他不能替别人决定去留。惋惜之余,他愁眉不展地问:“你已经跟领导说过要走了?同意了?”
“没有。”这些话,君洋说得句句属实,“四大军区总共选送了六个人,但看计划,舰载机只需要两个教官,留谁下来还没定,看表现,也看缘分。我什么都不做,留下来的自然就是别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会有时请大家收藏:(m.miaoshuyuanxs.com)会有时妙书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